院子裡的空氣，在葉昭那句“搭夥過日子吧”之後，像是被抽乾了，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李文博臉上的錯愕迅速凝固，隨即轉為一種被侵犯了領地般的惱怒。
他上下打量著葉昭，那身半舊的乾部裝在他眼裡顯得格外刺眼。
他嗤笑一聲，打破了這片沉寂，聲音裡淬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好啊，沈秀蘭，真是好本事！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找好了下家？還是個穿官服的？眼光不錯嘛！”
他刻意加重了“下家”和“官服”兩個詞，話裡的齷齪和輕蔑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上輩子，沈秀蘭聽到這種話，隻會羞憤得滿臉通紅，除了掉眼淚什麼也說不出來。
但現在，她隻是緩緩地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迎上李文博扭曲的臉。
她挺直了腰杆，那雙在洗衣水裡泡得發白的手指慢慢收攏，汲取著力量。
“是，我的眼光是比從前好多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至少他堂堂正正，不會在外麵有了人，就回來拋妻棄女。”
一句話，精準地刺向了李文博最虛偽的那層外殼。
李文博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嘴唇哆嗦著，竟一時語塞。
“你！”
他還沒來得及發作，一旁的王美玲先沉不住氣了。
她扭著腰肢，踩著高跟鞋“篤篤篤”地湊上前來，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沈秀蘭的鼻子，尖聲叫嚷起來：“你個不知道從哪個山溝裡出來的破爛貨，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文博？一個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女人，文博不要你，那是你沒本事！”
沈秀蘭沒有看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這種無視，比任何反駁都更讓王美玲感到憤怒。
“你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王美玲轉向李文博，聲音變得嬌嗲委屈，“文博，你看看她，還當自己是李家太太呢？離了婚還賴在你給的院子裡，現在倒好，直接領著野男人上門了！”
“爸爸……媽媽……”
一直茫然站著的李招娣，終於被這場醜陋的爭吵徹底擊垮。
她看看滿臉猙獰的王美玲，又看看臉色陰沉的父親，最後看向一言不發的母親。
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哇”的一聲，孩子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小小的身體因為悲傷和憤怒而劇烈顫抖著，“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爸爸你是壞人！你也……”她的小手指著王美玲，“你是大壞人！”
女兒的哭聲，是壓垮沈秀蘭心中最後一根弦的稻草。
她心疼得揪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動了。
葉昭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向前邁了一步，將沈秀蘭和李招娣的身影，都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院子裡的爭吵聲，早已經驚動了左鄰右舍。
四合院裡本就沒什麼秘密，各家各戶的窗戶後麵，門簾後麵，都探出了好奇的腦袋。
竊竊私語聲順著風飄了進來。
她可以不在乎李文博的羞辱，可以無視王美玲的叫罵，卻無法忍受女兒被置於這種難堪的境地。
沈秀蘭攥緊拳頭，正要開口讓這出鬨劇收場。
就在這時，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直大哭的李招娣，突然止住了哭聲，她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她猛地轉身，一頭紮進了東廂房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沒明白這孩子要做什麼。
下一秒，李招娣又從屋裡衝了出來。
小小的手裡，赫然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刀刃在院子裡的陽光下，閃動著刺骨的寒芒。
“滾！”孩子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這兩個字，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眼中閃動著破碎的淚光，卻死死地握著那把對她來說過於沉重的菜刀，刀尖顫抖地指向院子裡的所有人。
“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這是我和媽媽的家！你們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