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檸梔傳送到了一個地方，傳送的失重感還沒散去，就聽見了鐘表的聲音。
不是那種清脆的電子音，是齒輪咬合的“哢噠”聲，混著金屬摩擦的尖響，像有無數隻機械蟲在耳邊爬。
她猛地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青石板路上，兩側是鱗次櫛比的木屋，屋簷下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鐘表。
有的表盤裂著縫，指針倒著轉。
有的根本沒有指針，隻有黑洞洞的表盤，裡麵隱約能看到紅光閃爍。
最嚇人的是街角那座落地鐘，鐘擺是兩根白骨，晃一下就發出“咯吱”的聲響，像有人在磨牙。
“哢噠——哢噠——”
蘇檸梔低頭看手環，屏幕亮著，除了熟悉的副本信息和直播彈幕，右上角多了個小小的觀眾在線人數。
【來了來了！梔梔新副本！這地方看著就滲人啊】
【鐘表小鎮？感覺會跟時間有關，主播小心點】
【前麵幾個副本都那麼猛，這次肯定也穩了】
她剛掃完彈幕，手環就彈出提示
【副本“鐘表小鎮”開啟】
【存活時限12小時】
【任務：找到鐘表核心並停止運轉。】
【警告：每小時正點響起時，未同步行動者將被“時間剪刀手”清除】。
“同步行動？”蘇檸梔皺眉的瞬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當——當——當——”
整整十下。
隨著最後一聲鐘響，街上所有門窗同時打開，湧出一群麵無表情的人。
他們穿著統一的灰布衣服，步伐整齊得像木偶，手臂擺動的幅度都分毫不差。
有人提著菜籃，有人扛著鋤頭，還有個小孩抱著個布偶，所有人都朝著鎮中心的方向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像是被線牽著。
蘇檸梔下意識往旁邊躲，後背撞到了牆上的一個掛鐘。
鐘麵突然裂開，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齒輪，一隻帶著金屬光澤的手猛地伸出來，差點抓住她的胳膊。
【臥槽！那是什麼東西？！】
【主播快閃開！這鐘成精了！】
她迅速後退，破妄能力自發運轉。
視野裡，那些“居民”的影子裡嵌著細小的齒輪，每走一步就發出“哢噠”聲，而剛才抓她的鐘裡，藏著一團灰色的霧氣，霧氣裡隱約能看到半隻斷手。
“外來人？”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蘇檸梔轉頭，看到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站在旁邊，拐杖頭是個鐘表旋鈕。
老太太的眼睛渾濁，瞳孔卻像鐘表指針一樣，左右快速轉動著。
“路過。”蘇檸梔保持警惕，破妄視野裡，老太太的後頸有個鑰匙孔，裡麵插著一把生鏽的鑰匙。
“路過？”
老太太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漆漆的牙
“進了這鎮子，可就沒‘路過’的說法了。看你的影子，還沒被剪過吧？”
蘇檸梔低頭，自己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長，邊緣清晰。
而那些居民的影子，邊緣都毛毛糙糙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剪過。
“十一點的鐘響前，到鎮中心的鐘樓底下。”
老太太突然壓低聲音，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不然……”她沒說完，鐘聲突然又響了一下，這次是短促的“當”聲。
老太太臉色驟變，眼睛裡的“指針”瞬間定格，轉身就跟著人群往前走，步伐和其他人一樣僵硬，剛才的話像是從沒說過。
蘇檸梔看向手環，時間顯示10點05分。距離下一次鐘響，還有55分鐘。
【這老太太不對勁啊，是好人還是壞人？】
【“時間剪刀手”到底是啥？聽著就瘮人】
【主播快找核心啊，12小時呢，彆耽誤時間】
她沒理會彈幕，快步跟上人群。
既然居民都往鎮中心走，那鐘樓大概率就在那裡。
街上的鐘表越來越密集，有的掛在房簷下，有的嵌在牆裡，甚至路邊的石頭上都刻著表盤，所有指針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鎮中心。
路過一家雜貨鋪時，蘇檸梔瞥見門口擺著個落地鐘，鐘麵上貼著張泛黃的紙條
“修表師傅，周三下午來修擺錘，酬金三鬥米。”
紙條右下角的日期被劃掉了，改成了“永遠”。
她剛要細看，手環突然震動，屏幕上的直播觀眾數猛地漲到了15000，彈幕刷得飛快：
【主播小心身後！有東西跟著你！】
【那影子！影子不對勁！】
蘇檸梔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隻有自己的影子拖在地上。
但下一秒，她看到影子的邊緣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什麼東西一點點剪掉，而且剪口處還冒著細小的黑煙。
破妄視野裡，影子上方懸浮著一把半透明的剪刀，剪刀刃閃著寒光，正一點點靠近她的影子。
“時間剪刀手？”她迅速轉身，朝著人群密集的地方跑。
那剪刀似乎怕人多，在她靠近人群時，悄然後退了些，隱進了旁邊的鐘表齒輪裡。
【嚇死我了！那剪刀是憑空出現的？】
【剛才老太太說“沒被剪過”，難道被剪了會怎麼樣？】
【看居民的影子那麼短，估計是被剪過很多次了……】
蘇檸梔跑到人群中，才發現那些居民的影子都很短，而且隨著他們走路的動作，影子還在被無形的剪刀一點點修剪，隻是他們好像毫無察覺。
她摸了摸自己的影子，邊緣已經比剛才短了一截，被剪掉的地方傳來輕微的刺痛，像是皮膚被割破了一樣。
“當——”又一聲鐘響，這次是十一點的預備鈴。
所有居民突然停下腳步，齊刷刷地抬頭看向天空，嘴巴張得老大，像是在等待什麼。
蘇檸梔也跟著抬頭，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隻有一層厚厚的雲，雲裡隱約能看到巨大的齒輪在轉動。
【他們在乾嘛？集體仰望天空？】
【這場景好詭異……跟邪教儀式似的】
【主播彆學他們！萬一有坑呢！】
蘇檸梔沒動，破妄視野裡，雲層中的齒輪正在加速轉動，每轉一圈，地上居民的影子就縮短一分。
而鎮中心的方向，有一座高聳的鐘樓，鐘樓頂端的鐘表指針是紅色的，正朝著十二點的方向移動，指針走過的地方，空氣都泛起了漣漪。
“核心應該在鐘樓裡。”她低聲自語，趁居民們還在“仰望”，悄悄脫離人群，朝著鐘樓的方向跑。
街道兩旁的鐘表開始發出刺耳的尖叫，指針瘋狂轉動，有的甚至從鐘麵裡跳出來，像飛鏢一樣朝她射來。
蘇檸梔左右躲閃，軍刀出鞘，砍斷了幾個飛過來的指針——那些指針落地後，變成了帶血的骨頭渣。
【臥槽！指針是骨頭做的？！】
【這地方太邪門了，啥都不正常】
【主播砍得漂亮！快衝！】
離鐘樓越近，空氣越冷，像是有無數冰塊貼在皮膚上。
鐘樓的大門是兩扇巨大的鐵門，門上刻滿了鐘表刻度，門環是兩個銅製的骷髏頭，眼睛裡閃著紅光。
蘇檸梔剛要推門，手環突然劇烈震動，屏幕上的直播觀眾數瞬間破了兩萬
【警告！距離正點還有10秒，未進入同步狀態將被清除！10……9……】
身後傳來居民們整齊的腳步聲，他們已經結束了“仰望”，正朝著鐘樓走來，步伐比之前更快，像是在趕時間。
【同步狀態是啥？！主播快想想辦法！】
【難道要跟他們一起走？】
【來不及了！還有5秒！】
蘇檸梔看著逼近的人群，突然注意到他們的手腕上都戴著同款的木牌，木牌上刻著時間。
她迅速掃視四周，發現旁邊的垃圾桶裡扔著塊廢棄的木牌，上麵刻著“11:00”。
【3……2……】
她一把抓起木牌，往自己手腕上一扣。
木牌剛碰到皮膚，就像長在了上麵一樣，緊緊貼住，同時，鐵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1……同步完成。】
手環的提示音消失，蘇檸梔鬆了口氣，身後的居民們已經走到了鐘樓門口，依次排著隊往裡走，每個人都麵無表情，像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她混在人群裡走進鐘樓，裡麵是一個巨大的大廳，大廳中央有座螺旋樓梯，直通頂端。
樓梯扶手是用人骨做的，每級台階上都刻著一個時間，從“00:00”一直到“11:59”。
居民們沿著樓梯往上走，走到對應自己木牌時間的台階就停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變成了雕像。
蘇檸梔的木牌是“11:00”，對應的台階上已經站了個穿灰布衣服的男人。
男人看到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和老太太一樣的黑牙：“新的11點？”
破妄視野裡，男人的身體裡全是齒輪，心臟的位置嵌著一個小小的鐘表，鐘表的指針已經停了，而他的影子，隻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你是誰？”蘇檸梔問。
“我？”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木牌
“我是11點啊，以前是個修表匠，後來……就變成這樣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齒輪轉動的聲音從肚子裡傳來
“被剪太多次，忘了自己叫啥了，隻記得時間。”
【原來被剪影子會失憶？！】
【居民都是玩家變的？！】
【那老太太也是？！】
蘇檸梔皺眉，剛要再問，樓梯頂端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巨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
那是個三米多高的怪物，身體是由無數鐘表零件組成的，腦袋是一個巨大的鐘麵，沒有眼睛鼻子，隻有一根紅色的指針在鐘麵上轉動，指針指向哪裡，哪裡的空氣就會扭曲。
“鎮長。”修表匠男人突然變得緊張，身體僵硬地貼在台階上，“他來了……”
鎮長的目光（或者說，指針）落在蘇檸梔身上，鐘麵發出“嗡”的一聲，蘇檸梔瞬間感覺身體變得沉重，像是被灌了鉛，每動一下都異常困難。
【這就是副本boss？看著好猛！】
【主播動不了了？！】
【指針對著她呢！快躲開啊！】
蘇檸梔咬著牙，破妄能力全力運轉。
視野裡，鎮長的身體裡有一個金色的齒輪，比其他零件大得多，正卡在胸腔的位置，每轉動一圈，周圍的時間流速就變慢一分
剛才的沉重感，是時間被放慢了。
而那個金色齒輪上，有一個細小的裂縫。
“原來弱點在這裡。”她冷笑一聲，軍刀脫手而出，精準地朝著那個裂縫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