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欽南如遭雷擊,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嵐悉瑾的話,刺進了他心底最不願麵對的角落。
他當然記得。
刻骨銘心地記得。
她清冷的聲音曾說,“我對床伴的興趣,通常……不會持續太久。”
這句話像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日夜折磨著他。
也許不久後的某一天,他也會像眼前的嵐悉瑾一樣,被棄如敝履。
他看著嵐悉瑾寫滿痛苦的眼睛,那裡麵仿佛映照著他自己的未來。
一股深切的同情,帶著對自身命運的恐懼,瞬間讓他難以呼吸。
突然,一聲極輕的歎息,打破了教室裡的死寂和兩人的對峙。
單知影的目光轉向嵐悉瑾。
那眼神,冰冷又漠然,如同在審視一個令人厭煩的物品。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嵐悉瑾隻覺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抱歉。”清冷動聽的聲音響起,然而那語調裡,沒有絲毫歉意。
?
嵐悉瑾和白欽南同時猛地看向她,屏息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紅唇輕啟。
“我為……冒然向你提出那個賭約感到抱歉。”她微微蹙起精致的眉頭,仿佛遇到了一個棘手的的麻煩。
“不對……”嵐悉瑾踉蹌著向後倒退幾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牆壁。
他搖著頭,聲音嘶啞,帶著瀕死般的絕望,“不要為這個道歉……我不需要……”
她在道歉?
為那個賭約道歉?這等於徹底否定了他這段感情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他寧願她繼續冷漠,也不要這“歉意”。
單知影似乎並未理解他的崩潰,纖細的手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隨即,更加冰冷無情的話語落下。
“比起現在的你……”
她頓了頓,眼神裡帶著一絲惋惜和毫不掩飾的疏離,“過去那個優雅、自信、懂得分寸的嵐悉瑾,我更欣賞。”
“過去的嵐悉瑾?!”嵐悉瑾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扭曲難看的弧度。
“他優雅自信?!因為他那時候不愛你,單知影!!!”
他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控訴,“你怎麼能……把我變成這樣,再輕飄飄地告訴我……你喜歡的是以前那個不愛你的嵐悉瑾?!”
單知影微微歪了歪頭,眼神裡流露出困惑和一絲無辜。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基於事實的客觀評價,有什麼問題嗎?
“那我再次因為你為我變成現在這幅……”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失態的模樣,感到抱歉。”
她目光平靜地直視著他徹底破碎受傷的煙灰色眼眸。
“如果你認為,在這段關係裡,你在精神或肉體上蒙受了任何損失……”
她微微抿了抿唇,仿佛在給予一個極其慷慨的補償方案,“可以開個價格,我會補償給你。”
在她內心深處,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虧。規則早就已經定好,是他先破壞了遊戲規則。
不過,看在是她先提出賭注的份上……
“開……個價?”嵐悉瑾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臉上血色儘失,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單知影……在你眼裡……我的感情,我的身體……都是可以用金錢來交易的東西?”
單知影看向他,眉心蹙得更緊,那僅存的耐心顯然已經消耗殆儘。
“當然,”她的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敷衍,“如果有其他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可以。”
她揮了揮手,“好了,你考慮一下吧。”
她利落地從課桌上跳下,輕盈落地,對著旁邊臉色依舊蒼白的白欽南,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白欽南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看著那隻伸向自己的纖細完美的手,遲疑了一瞬。
最終還是緩緩地帶著一種虔誠,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離開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嵐悉瑾靠著冰冷的牆壁,高大的身軀蜷縮著,微微顫抖,像一隻困獸,沉浸在無邊的痛苦和絕望之中。
那副模樣,淒慘而刺目。
白欽南的心猛地一沉。
這……真的會是未來的他嗎?
走出那間充廢棄教室,單知影並未立刻鬆開白欽南的手,反而微微側頭看向他,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柔軟,“怎麼找到這裡的?”
白欽南抿了抿失色的唇,聲音低沉而乾澀,“學生會的人……看到你被他強行帶走。我怕……怕你不安全,就追過來了。”
他省略了自己那一刻心臟幾乎停跳的恐懼和不顧一切衝過來的狼狽。
單知影點了點頭,算是知曉。
她繼續向前走,腳步不疾不徐。
忽然,她再次開口,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冷,
“你剛才……在可憐他?”
“……”白欽南的腳步頓了一下,他能感受到身邊人越來越沉重的低氣壓,那是一種無聲的威壓。
過了幾秒,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沉悶,“不。”
他頓了頓,“我在可憐……我自己。”
“我害怕……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他那樣。歇斯底裡……被徹底拋棄……一無所有……”恐懼讓他幾乎窒息。
但隨即,像是害怕自己的話會引來她的厭煩或提前的出局,他猛地抬起頭,強迫自己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表情。
他聲音帶著卑微,“影,你……你不要有壓力。”
“我不是……我不是在要求你對我承諾什麼……”
他緊緊回握住她的手,眼神裡充滿了慌亂和懇求。
“能夠維持現狀……能夠像現在這樣留在你身邊……我已經……很滿意了。”
隻是那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單知影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
她側過身,抬眸看向他。
那雙妖冶的桃花眼裡,翻湧著探究,還有一絲……被這卑微告白勾起的興味?
突然,她唇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意,那笑容美得驚心動魄。
在走廊拐角陰影處的另一間空教室門前,她一把將毫無防備的白欽南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