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臨川。
他的銀絲眼鏡不知在落水時丟到了何處。
此刻,那雙一向隱藏在鏡片後的琥珀色眼眸,毫無遮擋地暴露在月光下。
濕漉漉的黑發淩亂地貼在棱角分明的臉頰,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滑落,沿著脖頸劃入敞開的領口。
沒有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睛顯得更加深邃,甚至……帶著一種平日裡絕不會顯露的緊張和後怕……
他低頭看著她,呼吸因為剛才的劇烈動作而略顯急促,溫熱的氣息她的臉頰。
兩人濕漉漉的身體緊緊想貼,空氣裡彌漫著水汽和……曖昧。
單臨川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懷中那完美軀體的曲線,濕透的黑色吊帶裙勾勒出誘人的輪廓。
一股陌生的衝動瞬間竄過,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眉心緊蹙,強行壓下心底那莫名其妙的感覺。
單知影抬眸,對上他的視線,難得地怔了一瞬。
她看到了什麼?緊張?後怕?
這位心思深沉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竟然會因為她……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以後……”單臨川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和沙啞,打破了這寂靜,“不要將自己置於這種危險之中。”
他抿了抿唇,語氣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僵硬。
“知道了。”單知影回過神來,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清冷,依舊疏離,“我自己可以。”
單臨川沒有回應,仿佛沒聽見她的拒絕。
他依舊保持著公主抱姿勢,手臂收得更緊了些,邁開長腿,快步朝著主宅走去。
一路上的傭人如同受驚的鵪鶉,紛紛低頭,不敢多看一眼。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是他們能窺探的。
單臨川徑直將單知影抱回她的臥室,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大床上。
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她的身上。
“我讓人來給你處理。”他清咳一聲,目光迅速從她身上移開,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平穩。
語罷,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房門在身後關上。
單知影靠在床頭,看著那扇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單臨川……今天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
難道真如他所說,他沒有一點私心?一切都隻為了單家?
單臨川房間
房門關上的瞬間,單臨川緊繃的身體才猛地鬆懈下來。
他背靠著門板,仰起頭,閉上眼,修長的手指用力捏著突突跳動的眉心,仿佛要驅散那混亂的思緒。
他不該這樣慌亂……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計劃和控製。
明明知道她絕不可能尋死,可當他看到水麵上那縷墨發,看到她沉沒的身影時,身體的本能反應快過了一切理智思考。
他必須立刻把她撈起來。仿佛慢一秒,就會失去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這個認知讓他心底更加不安。
明明……如果她死了,對他而言,或許是通往最終目標最快的一條路。
他應該……感到輕鬆才對。
他快步走到書桌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那枚有些磨損的項鏈。
他將冰冷的吊墜緊緊攥在手心,棱角嵌入皮肉,帶來刺痛感。
仇恨。
他需要這尖銳的痛感,來提醒他不能忘記仇恨。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
再緩緩睜開眼睛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已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無波。
這樣……也好。
他冷靜地對自己分析。
這樣“失控”也許可以讓她對自己放下防備……更有利於計劃的推進。
徹底說服了自己,單臨川卻沒有立刻換下身上濕透冰冷的衣物。
他反而猛地推開窗戶。
夜晚刺骨的寒風瞬間灌入,吹得他濕透的襯衫緊貼在身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翌日清晨,餐廳。
單知影安靜地用餐,動作優雅。
樓梯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她抬眸望去。
單臨川一身灰色高定西裝,出現在樓梯口。
銀絲眼鏡重新遮擋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然而,細看之下,他眼下帶著淡淡的烏青,臉色也比平時蒼白幾分,眼神深處帶著一抹疲憊。
當他的視線與單知影交彙,他微微頷首。
“咳……”單臨川壓抑地低咳了一聲,喉間的沙啞感更重了。
他走到餐桌旁,卻沒有入座,隻是站在單知影身旁,聲音低沉,“晚些時候彆忘記去公司。積壓的事務需要儘快處理。”
語罷,他甚至沒有等待單知影的回應,便直接轉身。
莫裡斯學院。
單知影剛踏入校門,一個身影便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柏瀾。
他不再是那個穿著沾滿油彩工裝褲的狂放藝術家,而是換上了筆挺的莫裡斯學院製服。
剪裁合體的西裝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身形,竟意外地襯出幾分貴氣。
隻是那頭耀眼的金發依舊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他站在路中央,直直攔住了單知影的去路。
看向她的眼神灼熱,卻又充滿了糾結和欲言又止的焦慮,嘴唇抿得緊緊的。
“有事麼?”單知影微微歪頭,聲音清冷。
柏瀾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他已經知道,那個他一直以來癡迷狂熱的“s”,就是眼前這位。
她的琴聲和她的畫作一樣,都擁有一種靈魂深處的高傲。
對偶像的狂熱崇拜幾乎要淹沒他。
但此刻,對兄長的擔憂壓倒了這份狂熱。
“哥哥他……”柏瀾的聲音充滿了不安,“他一直把自己關在琴房裡……”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單知影的表情,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
他回想起不久前看到柏溪時,那位總是帶著完美笑容的兄長,眼中難得地閃爍著真切的光,那笑容是從心底出來的。
柏瀾的聲音裡帶著懇求,“你……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單知影的目光落在他寫滿擔憂和祈求的臉上,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柏家……柏溪……
“可以。”她的回答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聲音平靜得像是在答應一件小事。
對於柏家……她確實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親自去了解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