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單知影此刻內心的沉重。
她箍著白欽南濕透的身軀。那張總是戴著溫文麵具的臉龐此刻慘白如紙,布滿水珠。
唯有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鎖著她,裡麵翻湧著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一種幾乎將她灼傷的、卑微的祈求。
這是她第二次救他。
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
十年前,白家燈火輝煌的宴會廳,為他精心舉辦的生日會。
然而,隻是在她一個眼神示意下,他毫不猶豫地無視父親警告的目光,帶著她偷偷溜出了她覺得無聊的大廳,躲到了寂靜的後花園。
那短暫的“透氣”時光換來的是慘重的代價。
事後,震怒的白家家主將唯一的兒子押進了陰森冰冷的祠堂,整整罰跪了二十四小時。
當她得知消息,心中第一次湧起一種名為“愧疚”的陌生情緒。她跑去白家,想看看他。
看到的卻是他踉蹌著從祠堂出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就在他穿過庭院,走向自己房間的途中,腳下虛浮,竟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泳池。
水麵隻冒了幾個氣泡,便迅速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半分猶豫,直接跳了下來。
當她奮力劃動,終於抓住了他下沉的身體。他毫無反應,雙眼緊閉,像一具失去靈魂的玩偶。
情急之下,她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靠近鎖骨的胸口上!
那道深深的咬痕,從此便烙印在了他的皮膚上。
【白欽南好感度85。】
【任務完成。】機械音中帶著一絲意料之中的平靜。
少年時的白欽南,總是沉默地跟在那個耀眼的身影之後。
她舉手投足間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愛上她,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未能幸免。
但他從未宣之於口,隻覺能這樣遠遠望著,已是命運最大的仁慈。
直到三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之後,一切都變了。
“單知影”醒了,看向他的眼神卻陌生得令人心悸。
那眼神裡裹上了一層刻意又甜膩的東西,帶著赤裸裸的誘惑。
那一刻,白欽南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隨即是滅頂的狂喜!
他以為……
直到那個晚上,“她”跌跌撞撞地來找他。
濃重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精心打理的頭發散亂,領口甚至被扯開了一些,露出小片肌膚。
她眼神迷離,臉上帶著一種不正常的潮紅,看到白欽南的瞬間,直直撲進了他的懷裡!
“欽南……我好難受……隻有你能幫我……”
“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你知道嗎……”
塗著豔麗蔻丹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後背遊移,滾燙的、帶著酒氣的唇朝他靠近!
白欽南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幸福感和渴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
他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倒流,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懷中這具溫軟的身體和那即將落下的吻上。
然而,就在那塗著口紅的唇瓣即將觸碰到他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股濃烈、廉價、刺鼻的濃烈香水味,打破了他的狂喜。
她最討厭這種刺鼻的味道。
他眼角的餘光清晰地捕捉到,“她”那隻原本環抱著他後背的手,正習慣性地、帶著一種刻意的嫵媚,伸向耳際,想要撩撥那並不存在的碎發。
可真正的單知影,在緊張、思考或者情緒波動時,無意識的小動作從來都是……用纖細的指尖,輕輕揉搓自己的耳垂!
不是她!
眼前這個眼神迷離、動作做作、散發著陌生而廉價香氣的女人,不是她。
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她從自己懷中狠狠推開!力道之大,讓她驚呼一聲,狼狽地踉蹌幾步,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自那以後,白欽南成了最冷靜也最冷酷的旁觀者。
他戴上溫文爾雅的麵具,步步為營,坐上了監察部長的位置。
他冷眼旁觀著那個占據單知影軀殼的冒牌貨掛著諂媚虛假的笑容,像追逐腐肉的蒼蠅般,圍著嵐悉瑾、秦灼、柏溪打轉。
看著“她”一次次放下單家繼承人的驕傲,在那些男人麵前做出種種低劣不堪、令人作嘔的舉動。
看著“她”慢慢成為整個上流社會茶餘飯後最大的笑柄!
恨意,在日複一日的淩遲中瘋狂滋長!
他恨這個怪物!
他用最嚴苛的規則去“規範”她,用最冰冷的視線去“淩遲”她,用監察部的權力去束縛她。
但他並沒有真正將“她”趕出莫裡斯學院,因為他在等,他在等待那個真正的單知影回來。
現在,他等到了。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泳池邊的巨大動靜終究引來了騷動。
驚呼聲劃破後院的寧靜,瞬間引爆了人群。腳步聲、議論聲由遠及近,迅速將這片僻靜的角落圍得水泄不通。
當單知影拖著渾身濕透、幾乎脫力的白欽南艱難地攀上池邊時,映入眼簾的便是無數雙或驚愕、或好奇、更多是帶著毫不掩飾鄙夷的眼睛。
冰冷的水珠順著單知影烏黑的發梢和沉重的絲絨裙擺不斷滴落,在地麵洇開深色的水痕。
白欽南則劇烈地嗆咳著,臉色慘白如紙,虛弱得幾乎站不穩。
而當眾人看清落水者的臉,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種心照不宣的“了然”。
竊竊私語如同毒蛇的嘶鳴。
“又是她!單知影!真是死性不改!”
“上次被秦少直接扔進噴泉池的教訓還不夠?這次居然纏上白部長了?”
“白部長也太倒黴了,碰上這種瘋子……”
“嘖,肯定是騷擾不成,起了爭執才掉下去的!看看白部長那樣子,被她害慘了!”
“蘇小姐真可憐,好好的生日會被這種花癡攪得一團糟……”
“……”
一道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密集地紮在單知影身上。
白欽南剛從溺水中勉強回神,就聽到了這些鋪天蓋地的汙蔑。他掙紮著挺直身體,蒼白的嘴唇翕動,就要厲聲嗬斥——
一隻冰涼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按在了他濕透的手腕上。
單知影甚至沒有看他,隻是微微用力地按了一下。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一張張寫滿惡意的臉,妖冶的桃花眼底沒有絲毫被羞辱的慌亂,隻有一片凍徹骨髓的漠然,仿佛眼前喧囂的不過是一群螻蟻。
辯解?
向這些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她更喜歡……用絕對的實力,將這些人的臉狠狠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