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urolk的慶功香檳尚未開瓶,輿論的絞索已然套上新的獵物。格雷董事被狼狽驅逐的餘波未平,一則更短、更致命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棱,刺穿了所有勝利的暖意:
“neurolk‘意識蜂巢’核心工程師身份曝光!耳後植入神秘接口,是進化先驅還是賽博怪物?”
配圖是一張極高精度的長焦偷拍。照片上,陳嶼正彎腰調試設備,耳後發際線下,那塊微小的、與皮膚幾乎融為一體的金屬接口在特殊角度光線下反射出冰冷的異樣光澤。照片被刻意銳化處理,接口周圍皮膚的紋理都清晰可見,帶著一種非人的詭異感。
報道極儘煽動之能事,將陳嶼描繪成一個秘密接受非法人體改造、意圖通過“意識蜂巢”控製他人思想的“半機械陰謀家”,並暗示其耳後接口是“思想控製的終極端口”,與neurostg裝置同出一源,隻是更高級、更隱蔽。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社交網絡上蔓延,話題cybntroller(賽博控製者)瞬間衝上榜首。
“陰謀!這是赤裸裸的謀殺!”夏衍一拳砸在林溪辦公室的桌麵,眼睛赤紅,“格雷的殘餘勢力乾的!他們知道打技術打不過,就直接毀了陳工!毀了你最堅實的堡壘!”他指著屏幕上那些惡毒的評論,“‘機械怪物’、‘人形病毒’、‘必須銷毀’……這群瘋子!”
林溪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屏幕。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倒映,卻冰冷刺骨。她仿佛能聽到無數充滿恐懼和惡意的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湧向那座城市邊緣的廢棄水塔,試圖將裡麵那個沉默的守護者徹底吞噬。核心堡壘暴露在聚光燈下,成了眾矢之的。這一次,攻擊的目標不是技術,不是商業,是陳嶼作為“人”的存在本身。
手腕上的黑色手環,傳來代表陳嶼生命體征的平穩搏動。但林溪知道,這平靜之下,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他厭惡曝光,厭惡被當作異類審視,耳後的接口更是他最深、最痛的隱私烙印。如今,這一切被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億萬雙充滿猜忌和敵意的眼睛之下。
“啟動最高級彆物理安全協議。”林溪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沒有一絲波瀾,“水塔實驗室進入全封閉狀態,切斷除核心加密通道外一切物理和網絡連接。增派我們最信任的安保小組,外圍警戒提升至戰時級彆。”
“已經在做了!”夏衍立刻回應,“但溪姐,輿論怎麼辦?倫理委員會已經發函要求陳工接受‘獨立健康與安全評估’!幾個激進議員甚至在推動臨時立法,要將‘未經授權的人體神經接口’列為違禁技術!陳工他……”
“他不會接受任何‘評估’。”林溪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那是羞辱,也是陷阱。他們想要他的核心數據,想要解剖他的接口。”她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陳嶼接口的特寫,心臟如同被冰冷的鐵手攥緊。
就在這時,林溪的私人加密線路發出最高優先級接入請求。號碼來源:未知,加密等級:絕密級。
林溪瞳孔微縮,示意夏衍噤聲,接通。
全息影像投射出來。畫麵中是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坐在一間光線冷硬、陳設極簡的書房裡。他看起來五十多歲,鬢角微霜,麵容與陳嶼有五六分相似,卻如同被冰水淬過,線條冷硬,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不帶一絲溫度。他手中,正把玩著一個與陳嶼耳後接口幾乎一模一樣的、硬幣大小的微型金屬裝置。
“林溪總監。”男人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我是陳肅。陳嶼的父親。”
空氣瞬間凝固。夏衍倒抽一口冷氣。林溪的指尖冰涼,麵上卻不動聲色。
“陳教授。”林溪微微頷首,稱呼用的是學術頭銜。她知道這個名字——國內神經工程領域的泰鬥,一個學術成果輝煌卻極度冷酷、將兒子視為完美實驗品的傳說。陳嶼極少提及,但每一次,都伴隨著更深沉的陰影。
“看到新聞了?”陳肅的目光銳利地穿透屏幕,仿佛能洞悉林溪的每一個念頭,“很遺憾,以這種方式讓公眾認識我兒子的‘小禮物’。”他掂了掂手中的金屬裝置,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一個實驗樣品,“這個接口,‘靈樞i型’,是我在他十六歲時,為了突破神經信號采集極限,親自設計並植入的。最初的目的是……輔助他進行超高強度的數學建模。”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效果,顯而易見。他成了最頂尖的工具。隻可惜,工具有了自己的想法,還試圖用這‘天賦’,去守護一些……無謂的東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溪。
林溪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裡燃燒。工具?無謂的東西?
“陳教授聯係我,不隻是為了回顧‘禮物’吧?”林溪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絲金屬般的冷意。
“當然。”陳肅將手中的“靈樞i型”輕輕放在書桌上,發出輕微的“嗒”聲,“輿論風暴很危險,對neurolk,對他,都是。我能讓這場風暴平息。”
“條件?”林溪直截了當。
“第一,他必須立刻、無條件地回到我的實驗室,接受全麵的‘維護’和‘升級’。他的接口需要優化,他的‘認知偏差’需要矯正。”陳肅的語氣不容置疑,“第二,neurolk必須交出‘意識蜂巢’底層協議,以及他接口的所有運行日誌和數據流。這是國家戰略資產,不應掌握在私人企業手裡,尤其是一個……狀態不穩定的個體手中。”
維護?升級?矯正認知偏差?交出一切?林溪幾乎能想象陳嶼聽到這些字眼時,會是怎樣一種被徹底否定、被重新視為實驗品的巨大痛苦與憤怒。
“如果我說不呢?”林溪的聲音冷得像冰。
陳肅似乎並不意外,隻是眼神更冷了幾分。“那風暴隻會更猛烈。我有能力證明,他耳後的接口,其核心技術源於高度敏感的、未經解密的軍用神經工程藍圖。一旦坐實‘技術外泄’和‘非法持有’,等待他的,就不僅僅是輿論審判了。”他身體微微前傾,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威脅,“林總監,你護不住他。他的根在我這裡,他的命門,也在我手裡。”
通訊結束。屏幕暗下。
辦公室裡死寂一片。夏衍臉色慘白:“溪姐……他……他是陳工的父親?他怎麼能……”
林溪沒有回答。她走到窗邊,巨大的城市在腳下鋪展,燈火輝煌,卻照不亮她眼底的寒潭。陳肅的威脅不是空話。他掌握著陳嶼的“出生證明”和“技術命門”,有能力將陳嶼徹底打上“危險品”和“竊密者”的標簽,萬劫不複。
手腕上的手環,傳來陳嶼平穩的心跳。這平穩,是風暴前的死寂,是堡壘在承受終極炮擊前的沉默。
林溪閉上眼睛,意識深處,那根與陳嶼核心區相連的無形紐帶瘋狂震顫。她能“感知”到水塔實驗室裡,陳嶼此刻的狀態——不是憤怒的爆發,而是一種冰冷的、深不見底的絕望與自我厭棄。父親的出現,將他最深的傷口和最恐懼的夢魘,血淋淋地撕開,並告訴他:你永遠逃不掉,你永遠是我的造物,我的工具。
`核心堡壘狀態:深度邏輯死鎖。`
`威脅來源:倫理絞索技術溯源指控創造者回收指令。`
`可用防禦:`
`物理隔絕已部署`
`輿論反擊證據不足,風險極高`
`法律屏障難以對抗國家層麵指控`
`終極威脅:核心用戶自我認知瓦解。`
分析結果冰冷而絕望。常規手段無法抵禦來自“創造者”的終極回收指令和倫理絞殺。陳嶼的堡壘,正在從內部被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