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urolk的玻璃大廈在晨光中折射出銳利的光芒,林溪的“認知增強訓練平台”項目卻像一艘剛駛出港灣就遭遇暗礁的巨輪。核心硬件供應商——掌握著關鍵神經信號采集芯片獨家專利的“晶元科技”——毫無征兆地單方麵宣布,因“不可抗力”,將無限期延遲向neurolk供貨。公告措辭冰冷,沒有餘地。
這記悶棍精準地打在項目七寸上。沒有芯片,再精妙的算法也是空中樓閣。路演的成功光環瞬間黯淡,質疑聲浪在公司內部洶湧而起。林溪緊急召開的危機會議籠罩在低壓之中,技術骨乾們眉頭緊鎖,市場部負責人臉色鐵青。
“晶元科技的王總,昨天還在高爾夫球場談笑風生,今天就‘不可抗力’?”夏衍的指尖煩躁地敲擊著桌麵,“這背後沒鬼才怪。查!查他們最近的資本動向,查接觸過的競爭對手!”
“查需要時間,林總監!”硬件負責人聲音急切,“我們的原型機等著測試,投資人等著看進展!現在供應鏈斷了,彆說測試,連演示樣機都做不出來!時間不等人!”
壓力像實質的巨石壓在林溪肩上。她強迫自己冷靜,大腦飛速運轉:“備用方案?替代供應商?”
“神經信號采集芯片是高度定製化的,晶元是行業龍頭,技術壁壘極高。短期找到性能相當的替代品……可能性微乎其微。”技術骨乾搖頭,答案令人絕望。
會議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林溪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焦慮的臉,最終落在自己手腕那個不起眼的黑色手環上——陳嶼的“指揮官狀態守護者”。她能想象此刻陳嶼實驗室的主屏幕上,自己的壓力指數一定飆到了深紅。但這次,他無法用一杯咖啡或一段深海靜默解決芯片斷供的難題。
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下達分頭尋找線索的死命令,手腕上的手環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無法忽略的規律震動。三下短,三下長,再三下短。
摩斯電碼。
``
`you need `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陳嶼在呼喚她。不是通過環境同步器,而是更直接、更私密的生物信號。這意味著,他感知到了她無法解決的困境,並且……他可能發現了什麼。
“會議暫停十五分鐘。”林溪果斷起身,留下一屋子錯愕的高管,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鎖上門。
她立刻打開專用的加密通訊軟件。陳嶼的影像瞬間彈出在屏幕上。他依舊坐在實驗室的屏幕前,但背景不再是synergy re的電路圖,而是鋪滿了複雜的數據流和網絡拓撲圖。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狩獵前的專注。
“晶元科技的延遲,不是不可抗力。”陳嶼開門見山,聲音冷冽,“是‘智穹科技’在背後操盤。他們開出了晶元無法拒絕的條件,目標是徹底鎖死neurolk的‘認知增強’項目,為他們的同類競品掃清障礙。”
“智穹?”林溪瞳孔收縮,那是業內以手段激進、資本雄厚聞名的對手,“證據?”
“交易鏈條很深,很隱蔽,用了多層離岸殼公司和虛擬貨幣洗錢。”陳嶼手指在鍵盤上輕點,一份份加密文件傳輸過來,“這是資金流向的初步追蹤圖。這是智穹與晶元某位關鍵股東秘密會麵的衛星時間地點記錄(雖然畫麵被乾擾了)。最直接的證據在這裡——”他放大了拓撲圖的一個節點,“晶元宣布延遲前12小時,他們核心研發服務器的防火牆,被來自智穹一個已知at(高級持續性威脅)小組的簽名工具試探性掃描過。雖然沒攻破,但這是赤裸裸的威懾和信號:你的底褲我看過了,老實聽話。”
鐵證如山!林溪看著屏幕上冰冷的數字痕跡,怒火中燒,但更多的是寒意。對手的獠牙如此鋒利,手段如此卑劣。
“知道了內鬼也沒用,”林溪強迫自己冷靜,“晶元被拿捏了把柄或者喂飽了利益,不會回頭。關鍵是芯片!沒有芯片,項目就死了!”
“芯片,不是隻有晶元能做。”陳嶼的鏡片反射著屏幕的幽光,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屬於技術征服者的弧度。
“什麼?”林溪以為自己聽錯了。
“逆向工程。”陳嶼吐出四個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晶元斷供的型號,是基於他們三年前發布的‘探針iii’架構改進的。‘探針iii’的完整設計圖紙和工藝參數,五年前曾因一次內部服務器安全漏洞,在暗網被短暫泄露過。雖然晶元緊急修補並宣稱泄露數據無效,但我有理由相信,那次泄露是真實的,而且……我恰好有備份。”
林溪倒吸一口涼氣!這是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甚至懸崖邊緣的操作!利用多年前的泄露數據,反向推導出當前芯片的核心設計?這不僅僅是技術挑戰,更是巨大的法律風險!
“陳嶼!這太危險了!”林溪壓低聲音,“萬一被晶元發現……”
“發現不了。”陳嶼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絕對的掌控力,“逆向工程將在完全物理隔絕的沙箱環境中進行,使用我自行設計的仿真工具鏈,不產生任何可追蹤的網絡痕跡。最終的gdsii版圖(芯片設計文件)會進行深度混淆和特征消除,確保與晶元現有設計無法建立直接侵權關聯。更重要的是,我們不需要量產,隻需要在極短時間內,做出幾片能驅動我們原型機的工程樣品!證明我們的路不是死的!”
他的眼神燃燒著瘋狂的火焰,那是工程師麵對不可能任務時被徹底點燃的勝負欲,也是守護者為了清除威脅不惜踏入禁區的決絕。
“林溪,這是唯一能在他們設定的死線前,撕開缺口的辦法。”陳嶼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把你的原型機硬件接口文檔、驅動需求、性能參數,最高優先級發給我。剩下的,交給我。”
林溪看著屏幕上陳嶼堅毅的眼神,心臟在胸腔裡狂跳。風險巨大,但這是絕境中唯一的生門。她想起了舊天文台裡瀕臨崩潰的他,想起了他每一次用技術為她築起的堡壘。這一次,他要為她造出打破封鎖的武器。
“……權限授予。”林溪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清晰,“目標:72小時內,獲取可驅動原型機的神經信號采集芯片工程樣品。執行人:陳嶼。最高風險等級:深淵。行動代號:‘破壁者’。”
“指令確認。”陳嶼的影像消失,屏幕陷入黑暗,隻留下數據傳輸完成的提示符。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陳嶼的實驗室徹底進入了戰時狀態。厚重的防電磁屏蔽門緊閉,空氣淨化係統開到最大功率,過濾掉任何可能泄露的微量化學物質氣息。主屏幕上不再是synergy re的浪漫藍圖,而是冰冷的芯片版圖編輯器、複雜的物理仿真模型和令人眼花繚亂的信號波形分析圖。
他像一個在微觀宇宙中孤獨穿行的煉金術士。基於那份塵封的“探針iii”泄露數據,結合neurolk原型機對芯片性能的嚴苛要求,他開始了瘋狂的逆向推演和再創造。晶元的改進細節是未知的黑箱,他需要從海量的仿真測試結果中,反推出最優的晶體管排布、信號路徑優化和功耗控製方案。
時間是以分鐘計算的。困了,注射一針強效的神經興奮劑(醫療包裡的“戰略儲備”);餓了,吞下高能量營養膠。環境同步器被設置為最低限度,隻傳遞基礎的生命體征數據給林溪,屏蔽掉所有代表高負荷工作的異常參數(他修改了守護程序的報警閾值)。屏幕上,代表“破壁者”進度的進度條,如同蝸牛爬行。
林溪在neurolk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董事會的質詢,團隊的焦慮,對手幸災樂禍的刺探……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隻有手腕上那個手環,偶爾傳來代表“進程仍在運行”的、極其輕微的安全心跳震動,是她唯一的支撐。
第60小時。陳嶼實驗室的沙箱內,第一片手工焊接的工程樣品芯片,被小心翼翼地安裝在一塊簡陋的測試板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示波器屏幕,乾裂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仿佛在祈禱。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按下了通電按鈕。
示波器的屏幕上,代表神經模擬信號的波形猛地一跳!然而,不是預想中的穩定曲線,而是劇烈地抖動、畸變,伴隨著刺耳的噪音!
“該死!”陳嶼一拳砸在堅固的工作台上,指骨瞬間傳來劇痛。功耗失控!信號耦合乾擾!一個關鍵路徑的寄生電容參數算錯了!他像一頭被困的野獸,發出壓抑的低吼。疲憊、焦慮和失敗的陰影瞬間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他腕上屬於林溪的同步器手環,傳來一陣獨特的長震動模式——那是林溪設定的“強製冷卻”信號。緊接著,實驗室內部一個不起眼的音箱,響起了林溪提前錄製好的、隻有一句話的音頻,聲音冷靜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陳嶼,退回安全邊界。你的核心溫度已超標。執行協議:深呼吸三次,攝入水分,重新校準基準點。”
這冰冷的指令,像一盆摻雜著碎冰的冷水,狠狠澆在陳嶼瀕臨沸騰的神經上。他猛地停住,看著屏幕上畸變的波形,又看看自己砸紅的拳頭,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後怕席卷而來。他差點再次被自己的偏執吞噬。
他依言,狠狠灌下大半瓶冰水,冰冷的液體刺激著喉嚨和胃,強迫狂跳的心臟和混亂的思緒降溫。他閉上眼,做了三次深長的呼吸。當他再次睜開眼看向示波器時,那畸變的波形似乎不再僅僅是失敗的象征,而是指向了某個被忽略的細節……
他重新調出仿真模型,聚焦在那個出錯的耦合節點。退一步,海闊天空。他放棄了追求極致複刻晶元的改進點,轉而采用了一種更保守但更穩定的旁路設計,犧牲了一點理論上的極限性能,換取了絕對的穩定性和可控的功耗。
時間隻剩下最後10小時。
第71小時58分。修改後的第二版芯片樣品,再次通電。
示波器的屏幕亮起。這一次,代表神經模擬信號的波形,如同一條優雅而穩定的光帶,在屏幕上流暢地延伸開來!噪音被壓製到幾乎不可見!功耗參數穩穩地落在綠色安全區內!
成功了!
陳嶼脫力般向後倒在椅背上,汗水浸透了後背。他看著那條完美的信號波形,想笑,喉嚨卻像被堵住,發不出聲音。隻有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出隻有林溪才懂的摩斯電碼:
``
`wall
oken`
(壁壘已破!)
neurolk原型機實驗室。林溪和一眾核心成員屏住呼吸,看著工程師將那片帶著焊錫痕跡、外觀甚至有些粗糙的芯片,小心翼翼地接入龐大的原型機係統。開機指令發出。
巨大的屏幕上,代表用戶認知狀態的數據流瞬間被激活!原本因為缺乏核心芯片而灰暗的功能模塊,如同被注入生命般次第亮起!模擬的神經信號被精準采集、處理、反饋……整個係統流暢運行起來!
“成了!真的成了!”硬件負責人激動地大喊。
林溪緊繃了七十二小時的神經驟然鬆弛,巨大的疲憊和狂喜同時湧上。她抬起手腕,手指輕輕拂過那個黑色的手環,感受著另一端傳來的、同樣疲憊卻充滿勝利回響的“心跳”。她沒有說話,隻是通過加密信道,發送了一個簡單的字符:
`♾️`
(無限符號)
這不僅僅代表芯片壁壘被打破,更代表著她與他之間,那在深淵邊緣相互托付、在不可能中創造可能的信任與聯結,沒有邊界。
幾天後,當“智穹科技”得意洋洋地準備召開發布會,宣布其競品將“獨步天下”時,neurolk毫無預兆地放出了一段震撼視頻:搭載著“神秘國產芯片”的“認知增強平台”原型機,在苛刻的測試環境下流暢運行,性能參數直逼甚至超越晶元方案!同時,一段關於“技術自主與創新破壁”的宣言,由林溪親自發布,擲地有聲。
輿論瞬間反轉。“智穹科技”的發布會草草收場,股價大跌。晶元科技陷入了巨大的被動和質疑。
深夜,林溪回到公寓。玄關的燈溫暖地亮著。餐桌上,沒有芯片圖紙,沒有作戰簡報。隻有一杯溫度恰好的熱牛奶,和旁邊那個靜靜躺著的、陳嶼實驗室的環境同步器。
她拿起同步器,按下播放鍵。
這一次,釋放出的不再是任何人工調製的香氣。那是一股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氣息:濃烈刺鼻的焊錫味、高強度神經興奮劑特有的金屬苦味、汗水蒸騰的鹹腥、冰水的清冽……還有,一絲被所有這些氣息包裹著的、極淡卻無比清晰的,屬於陳嶼本身的、疲憊而溫暖的氣息。
這是“破壁者”行動的氣息,是七十二小時不眠不休的硝煙,是深淵邊緣掙紮的烙印,更是勝利後最真實的餘韻。
林溪將同步器緊緊貼在胸口,仿佛能聽到那七十二小時裡,另一個靈魂在微觀宇宙中瘋狂搏動的心跳。她的堡壘,不僅為她遮風擋雨,更為她鍛造出了刺破黑暗的利劍。芯片的壁壘已破,而他們共同構築的信任與力量的堡壘,在戰火的淬煉下,正變得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