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生格?今天他休息,你應該知道啊!”
“再說了!這個點!早灌趴了,你叫不醒的。”
葉主管提溜著褲子從茅廁鑽出,皮帶勒緊,一臉壞相,“白念之,上我屋,新馬的價兒跟你說道說道。”
快四十的北方漢子,毛發濃密,坑窪橘皮臉。
鼻孔裡幾縷鼻毛也刺出來湊熱鬨。
曬得黝黑的臉架著金絲鏡,倒有幾分人模狗樣。
白念之胃裡翻騰,看著這癩蛤蟆,沒好氣的喊:“葉主管,有事兒辦公室說!”“趕緊進來!就幾句!晌午頭誰辦公?”話沒落,嬌小的身體已被拽進單身宿舍。
他一手抄起床上的馬價單,講著馬分三六九等的賣法,另一隻糙手就往白念之胸口探。
蟬叫得刮鐵皮似的刺耳,燥熱壯了慫人膽。
黃牙逼近,粗手摸上來。
白念之炸了毛:“乾啥?!有病吧?!”猛推開他。
“裝啥清純?誰不知道你人儘可夫?生格那酒麻木你不也往上貼?你倆一路貨!”
“滾開!死一邊去!”白念之猛拉門閂往外衝。
“鎖死了,甭費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爽快!今兒老子偏要嘗嘗南方妞兒!”高大身子壓上來,白念之掙命叫喊,襯衫領口眼瞅著要被撕開。
隔間屋裡一陣響動。
薄木門“哐當”一聲被踹飛了!
“葉金虎,你個狗雜種!找死呢!”酒氣衝得人睜不開眼。
生格額前的頭發梳成辮子,耳骨釘在太陽底下晃人眼。
兩道眉毛,像兩把出鞘的刀,又凶又傲。
白念之心裡那個委屈啊,跟淹了水的田似的。
書裡說的踏著七彩祥雲來的英雄?
八成就指得這個!
她慌慌張張站起來,領口扣子崩了。
一根兩條杠的驗孕棒,“啪嗒”掉在地上。
仨人眼珠子齊刷刷黏在“大衛驗孕棒”那幾個字上,全懵了。
還是葉主管這老油條回神快。
他像逮住了天大的稀罕玩意兒,笑得直不起腰:“哈哈!我說啥來著!人儘可夫,玩出火了吧?誰的種?啊?白念之?”
生格的酒“噌”一下醒了。他彎腰撿起來,眯著眼,嗓子發著緊:“念之⋯這是你的嗎?”
“出去說!”白念之冷汗直冒,拽著生格就想逃。
“彆介啊!擱這兒說!這非得說透亮了!”葉主管可算逮著機會了。
他早看生格不順眼,這小子能馴烈馬,連經理都讓三分,偏還生一副俊俏的皮囊。
大姑娘小媳婦都往上撲,還有闊太太砸錢請吃飯!這現成的好把柄,能鬆手?
“你想聽啥?葉金狗!再作妖,老娘就賴你頭上!”白念之氣得渾身哆嗦,“怎麼,你想當爹?就你也配!”
生格腦子裡的酒混著怒火“嗡”地衝上天靈蓋:“夠了!彆鬨了!念之!你個姑娘家,名聲不要了?!”
白念之猛地扭頭,淚珠子在眼裡打轉:
“生格,你當真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種嗎?”
“媽的!!!是我的?”
白念之咬著唇,重重一點頭。
再仔細看,白念之再次點頭,像塊石頭砸進生格心窩裡。
他腳底一滑,“哐當”一聲,半隻腳直接杵進了地上的電飯煲內膽,鋁片被踩得劈裡啪啦亂響。
生格愣了兩秒,突然仰天“嗷”一嗓子!
笑得跟撿了金元寶似的:“哈哈哈!白念之!老子真要娶你做老婆了!”
“真他媽能耐,一次就中了!”
白念之憋著的那口氣“呼”地吐出來,帶笑的淚花在眼角直打轉。
倆人牽著手,剛走出葉主管那扇破門。
好家夥!
屋外早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白念之腦子裡滾過十幾種官宣的法子,愣是沒算到會在馬場男生集體宿舍的尿騷味裡,讓這浪子摟著喊叫!
生格胳膊一緊,把她箍在懷裡,衝著看熱鬨的實習生、經理、還有那幾個常來的闊太太客戶,嗓門亮得能掀房頂:
“都瞧好了!各位!白念之,我老婆!老子要當爹啦!”
人群裡丁貝貝高興的喊:“念之,我說什麼來著,生格能負責吧!”
夜裡,風往下吹,心也靜了甜了。
葉金虎前腳剛溜出經理辦公室,生格後腳就牽著白念之推門進來了。
“喲,生教練,念之,你們來得正好!”經理那張橫肉臉擠出個笑,眯縫眼閃著精光,“剛還想找你倆呢!實習生裡頭,念之可是拔尖兒的苗子,你小子,下手夠快啊!真沒浪得虛名!”
“經理,彆取笑啦!我倆是真心好。”生格沒接茬,自顧自抄起桌上煙盒,彈出一根叼上。
“正想跟您說,念之有了,集體宿舍太鬨騰,我倆打算搬鎮上去。”
“搬!搬!互相有個照應!我這當領導的也放心。”經理嘴裡應著,手上慢悠悠倒水,“真結?她爹媽那頭能點頭?”
白念之臉上那點喜氣還沒散儘,經理話鋒陡然一沉,唾沫星子差點噴老遠:“她一個金貴大學生,嫁你個初中都沒念出來的?”
“還有!你老家新疆的吧?蒙古族?她漢族,你倆天遠地遠的,她娘能舍得?!”
“誰還沒個年輕荒唐?玩歸玩,窟窿捅出來了,總得填上!”經理把一張名片“啪”地拍桌上,“喏,拿著!友好私家婦科,提我名字,能打折。”
生格眼珠子盯在那“婦科”倆字上,捏起名片,“經理,您幾個意思?”
“什麼意思?打掉!”經理臉一沉,唾沫噴出來,“我年紀夠當你們爹了!這話,得聽!”
“念之剛畢業證還沒捧上就拴死在你身上?你想得美!”
你倆壓根不是一個籠頭的馬!不信?現在就給你倆爹媽撥電話…不不不,你們先給念之爹媽打電話。”
白念之像被抽了脊梁骨,踉蹌著衝出辦公室。
月亮冷冰冰照著她。
早孕的暈乎加上情熱退潮,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她帶著哭腔:“生格我舍不得……我也怕我爸媽饒不了我。”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怕他們。”
生格一把攥住她冰涼的手,指天發誓:
“打胎?門兒都沒有!老子說要娶你、養孩子說到做到!”
“你聽著我要帶你回新疆,要你做最漂亮的蒙古族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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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路邊的野貓多了起來。
大西店鎮上。
當初濃情蜜意的賓館被生格以150元一個月的價格定了下來。
成了兩人溫情的小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