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哲一開口,所有人目光齊齊看來。
那批身穿綠色鬥篷的共是十三人,也扭過臉來,儘數都是年輕女郎,看向薑、段二人,均露出好奇之色。
這些女子雖不是什麼絕色,但十八九歲無醜女,又都是習武之人,精神飽滿,骨肉勻婷,一個個睜著眼睛望來,段譽立刻心跳加速,連忙露出和善的微笑。
若是平時,以他相貌,這麼一笑,隻怕有不少女子便要亂撞起心頭小鹿。
但此刻他臉上一塊塊紅斑浮腫,又有許多大小水皰,偏偏笑得過於燦爛,肌肉牽動間,啪的一個水皰炸開,流出一道黃水,那模樣真是慘不忍睹。
女子們齊齊撇嘴,戰術後仰,均是想道:這個醜鬼笑得好生猥瑣!
有幾個胃口淺的,更是身體一抽,連忙捂住了嘴,忙不迭看向薑明哲,要借他俊臉,好好洗一洗眼睛。
薑明哲顏值本就極高,此刻被“猥瑣醜鬼”一襯,愈發顯得玉樹臨風,恍若謫仙,眾女都是悄然吞口口水,彼此間擠眉弄眼,有幾個麵薄的,頓時羞紅麵頰。
其中有個大約是為首的,二十來歲年紀,身量高挑,相貌清秀,眉目間隱含煞氣,眼波在薑、段二人身上一轉,看向司空玄道:“你認識的?”
司空玄連忙點頭:“回稟符聖使,此人是天南段家的供奉龍傲天,綽號神劍無敵,至於他背上之人,小老兒倒是不識,不知左掌門、辛掌門是否認識。”
司空玄身旁還有兩人,一個五十餘歲長須老者,正是無量劍派東宗掌門人左子穆,又有個四十餘歲道姑,乃是西宗掌門人辛雙清。
兩人聞言,深深看了段譽一眼,搖頭道:“不認識。”
段譽急忙道:“喂,左掌門,你如何不認識我?你弟子打我耳光,不是你讓的麼?哎,可惜他被神農幫毒死了。對了,你們不是敵人嗎?死了那麼多人,如何倒做起朋友來?”
左子穆連忙道:“不要胡說,我們本就是朋友,此前隻是起了誤會,如今無量劍已歸附天山靈鷲宮麾下,改名為無量洞,和神農幫都是自己人了。”
說罷轉過去,躬身說道:“回稟符聖使,我想起這小子是什麼人了,前日東西二宗比武,他跟隨普洱武師馬五德而來,此子不會武功,卻愛起哄鬨事,是我令弟子打了他兩下,略做訓誡,隻是他如今不知怎麼弄得麵目全非,故此不曾認出。“
那符聖使點了點頭,對司空玄道:“既然是你們的熟人,前來求醫,你替他看看也無妨。”
司空玄抱拳道:“是,符聖使大仁大義。”
走將過去,細細觀察段譽,又湊近嗅了嗅他,拿起腕子替他把脈,點頭道:“龍大俠這位朋友,先中了蜈蚣毒瘴,因此龍大俠給他吃了些本幫‘半天水’靈丸,隻是用量過大,以至腹瀉,但蜈蚣毒卻是解了,隻是後來又中了漆毒,周身起了紅腫水皰,瘙癢不堪。”
薑明哲、段譽齊聲道:“漆毒?”
司空玄點點頭,問段譽:“小友,你周身上下,何處最癢?”
“這個……”段譽神色扭捏,不願開口,但他畢竟出身不凡,曉得諱疾忌醫乃是大忌,猶豫半晌,招手示意司空玄靠近,貼著他耳朵小聲說了一句。
司空玄連連點頭:“哦,原來是屁眼最癢。”
無量洞、神農幫的男弟子哄然大笑,女弟子都紅了臉,努力憋著不笑出聲,靈鷲宮那些使者扭過頭去假裝不聞,隻是一襲襲鬥篷劇烈發抖,顯然忍笑辛苦。
段譽目瞪口呆,臉如火燒,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拚命把頭埋進薑明哲肩背。
薑明哲淡淡看了司空玄一眼,安慰段譽道:“兄弟,不必害羞,人人都有屁眼,有屁眼就會生病,大丈夫坦坦蕩蕩,屁眼發癢而已,有什麼見不得人?那些笑你的人,難道哪一個沒有屁眼麼?”
一席話朗聲說出,那些笑的人都不由尷尬起來,仿佛自己才是少見多怪、低級趣味的小醜。
女子們則不由雙眼發亮,心想原來這就叫君子坦蕩蕩,你看他討論屁眼,都那麼專注又瀟灑。
薑明哲這麼一安慰,段譽稍解羞慚,隻是依然如鵪鶉般不肯抬頭。
司空玄被薑明哲眼神掃過,心中不由便慌,強笑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醫者眼中無男女,原無什麼好避諱處。嗯,這位公子吃了‘半天水’腹瀉,可是用得樹葉擦拭?”
段譽把臉捂在薑明哲背上,悶聲悶氣道:“荒山野嶺,不用樹葉,用土坷垃麼。”
“這就是了。”司空玄拍手道:“此處山中長著不少大葉漆,公子定是誤用了大葉漆的葉子,以至於中了漆毒,屁……那個尊臀猶盛,不過不要緊,好治,好治。”
他回頭對自家幫眾下令:“你們去采些新鮮的漆姑草來,搗成治水,合一分芒硝,給這位公子擦洗身體,再取些甘草綠豆丸來,以石膏水化開讓公子內服,嗯,再加三粒茯苓白術丸,以止腹瀉。”
神農幫的人都是弄慣了藥的,司空玄這頭吩咐下去,不到一炷香功夫,俱已備齊,薑明哲放下段譽,讓他先喝了內服的藥,自有兩名神農幫幫眾,攙著他去到大樹後,脫了衣服以藥汁擦洗。
不一會兒便聽段譽遠遠歡呼:“大哥,神農幫的大夫們好厲害,小弟不癢了也!”
薑明哲一笑,衝著司空玄抱拳道:“司空幫主,有勞了。”
司空玄嗬嗬一笑,正要說話,便見薑明哲笑容收斂,看了一眼靈鷲宮眾女,冷然道:“謝已謝過,該算賬了,你這神農幫想來也是那靈鷲宮的麾下吧?我兄弟虔誠求醫,密告所患,司空幫主卻偏要大呼小叫,令我弟蒙羞人前,這是欲以我弟羞恥,搏那些女子一笑,以討好主子麼?”
司空玄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孔,眼皮不由一跳,連忙擺手:“誤會了,龍大俠誤會了,老夫毫無此意。”
薑明哲道:“醫者當存仁心,誤會也好,不是誤會也好,我等並不是任人耍笑的傻子,你要討好誰是你的事,若要拿我們找樂子,龍某便讓你再也樂不出來。這一次,承你解了我兄弟之毒,便不和你多做計較,若是還有下次……”
司空玄本欲辯解,但和薑明哲眼神一對,到了嘴邊的話卻沒敢說出,苦笑道:“在下記住了,絕不敢有下次。”
薑明哲點一點頭,忽覺得有人目光灼灼盯著自己,扭頭看去,正是那位符聖使,衝他灑脫一笑,淡淡道:“這位姐姐,莫非有所見教?”
符聖使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聽“啊”的一聲驚呼,替段譽擦藥的兩名弟子之一,大步從樹後跑出,指著樹後大叫道:“幫主,這人臉上紅腫退去,卻被我認了出來,正是被我追得從此處跌落劍湖峽穀之人,他竟然沒有跌死!”
符聖使原本還算友好的目光,聞言陡然凝聚,厲聲喝道:“龍傲天,你們二人是從這峽穀出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