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大典結束後,桑餘一身疲憊的回了宮殿。
祁蘅遣退了所有人,跟著桑餘一起回了紫宸殿。
桑餘不知道祁蘅還跟著自己做什麼,這樣一副軀體與他而言什麼意義都沒有,她也已經留下來了。
“什麼時候可以放了林嬤嬤她們?”
祁蘅看著對自己格外冷淡的桑餘,忽然笑了笑,他今日心情不錯,就想要逗逗她。
“你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你。”
桑餘的手凝滯,回首看向祁蘅。
窗外快要雪化,春天就要來了,桑餘望著祁蘅的眼睛,神色自嘲。
“陛下一定要這樣尋臣妾開心麼?”
祁蘅就地坐了下來,靠著榻邊,仰頭看她。
她對他的厭惡做不得假,祁蘅深諳這一點,但他就是想要看她難堪。
要死不活的,太沒意思了。
“你親親我,我不僅放了那幾個奴才,還讓你去給沈康送葬,如何?”
祁蘅其實敢拿這些做保證,就是因為篤定她不會親自己。
桑餘看著他,眼裡晦暗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祁蘅覺得有些無趣了,低下頭避開了,起身打算離開。
“算了,朕不喜歡勉強……”
話音未落,那道白色的身影就靠了過來。
桑餘的手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才勉強夠到他的唇邊。
一瞬間,快的就像花瓣飄落水麵一樣輕。
祁蘅在這一刻,神思一下子回到了他那一次偷偷吻桑餘的夜晚。
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一個吻。
祁蘅一把扣住她的腰,就要吻回去,可桑餘卻已經避開了。
麵容交錯,桑餘聲音冷淡至極:“多謝恩準。”
隨後,桑餘便掙脫他的束縛往外跑去。
“桑餘!”
桑餘停住,沒有回頭:“陛下要反悔嗎?”
“你……”
祁蘅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又能說什麼呢?
說她還真的隻親一下?
這要求也是自己提的,君子一言九鼎,何況他祁蘅還是皇帝,哪裡來反悔的餘地。
“隻許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朕見不到你,你死定了。”
桑餘等他說完,輕輕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祁蘅還站在原地,怔愣許久,才抬起手在唇邊輕點了一下。
祁蘅第一次知道,原來桑餘主動的吻是這種感覺。
這還是……桑餘第一次吻他。
——
桑餘死死的擦著嘴皮子,一邊往宮外去。
對於見慣了死亡和鮮血的暗衛,一個吻便我不是值得自己崩潰絕望的事了。
何況是一個沒有任何愛意的吻。
能用它換見師父最後一麵就是劃得來的。
這是桑餘第一次出宮,雖然身後還跟著祁蘅派的兩名暗衛。
上一次,她在這裡僅剩一步之遙。
如今,大門為她打開,邁出去,便就是市井繁華。
這一次,沒有禁軍阻攔,也沒有心驚膽戰。
桑餘隻是向過往許多次離開彆的地方一樣,離開了這個門。
宮門是一條很靜很長的街,師父說,往東走就是最繁華的集市,那裡又滿街的煙火。
可是,她不是要往東走,她是要去西邊。
日落西山,垂暮之時。
師父要下葬了,西山是一片官陵。
桑餘一直走,偶爾遇見路人覺得她奇怪想要上前打探,也被她身後兩個自帶殺氣的暗衛嚇跑了。
這裡葬著許多向沈康一樣身後無家的有功之臣,祁蘅倒是沒有騙她,他給了沈康最後的體麵。
負責埋葬沈康的是他手底下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幾員副將,桑餘到的時候墓碑已經立起來了。
一片黑壓壓的將士中,桑餘忽然出現,就像一片突兀的白色羽毛,緩緩的落在了沈康的墓碑前。
副將玉山覺得這姑娘古怪,正要上前詢問,桑餘卻忽然跪了下來。
“姑娘,你……”
桑餘扣首,行了大禮。
玉山一下子明白了她是誰。
“你是桑姑娘。”
桑餘直起身子,看著墓碑上沈康兩個字,還是無法相信。
“將軍怎麼認識我?”
“是沈將軍告訴我的。”
桑餘一怔,回首,詫異的看著他。
玉山的目光落在了沈康的墓碑上,想起了什麼,眼中浮上一層悲憫。
“那次在軍中,沈將軍吃醉了酒,念著你的名字,說是他心愛的女子。”
桑餘僵在那裡,手抖了起來,眼淚驀然地就開始往下落。
她沒有見過明明白白的愛,沒有見過市井中的夫妻是如何的,桑餘隻在宮中見過強取豪奪,見過爾虞我詐,還有利益交換。
所以她一直以為,沈康對自己隻是師徒之情。
沈康藏的太深,他克製又隱忍,隻是會在偶爾醉酒時念念她的名字。
桑餘恨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曾經眼裡隻有祁蘅的使命,隻想著報惠嬪娘娘的恩情。
可是……
桑餘看著沈康的墓碑,知道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桑餘緩慢起身,將袖口裡的絲絹拿出來,打開,是沈康送她的玉佩。
玉碎,人也玉碎了。
桑餘的聲音輕的仿佛聽不見,她緩緩道:“師父,我會報仇,替你報仇。”
桑餘說完,便轉身走上了返回的路。
一眾將士紛紛為她讓出一條路。
桑餘手裡捏緊了玉佩,恨不得將其嵌入掌心。
沈康,師父,等我。
……
桑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遠遠看過去,寢宮內一片晦暗,連一盞燈都沒亮。
看來,祁蘅已經走了。
桑餘心裡鬆了一口氣,關上了屋門,準備去掌燈。
燭光亮起,卻緩緩的照亮了一側緋紅色長袍的身影。
“阿餘,你又失言了。”
祁蘅的聲音在陰暗中驟然響起,帶著一股埋怨的陰濕氣息。
桑餘心底一驚,手裡的火折子險些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