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將魔淵的天空染成暗紫色，天尋快步穿過幽冥殿的回廊。
“站住！”兩名魔衛突然從陰影中現身，卻在看清來人後立即單膝跪地，“原來是天尋姑娘。”
天尋微微蹙眉。
她還沒拿出右護法給的通行令牌呢，怎麼對她如此恭敬？
“我要見魔尊。”天尋直截了當地說。
“尊上正在月聖殿議事。”為首的魔衛低頭回答，“姑娘若要前往，屬下可為您引路。”
天尋眯起眼睛：“你們為何對我這般客氣？”
“尊上有令，即日起，見姑娘如見他親臨。”魔衛的回答讓她心頭一震。
這說不通。
天尋想起半月前初到魔淵時，她曾損壞了幽冥殿的屋頂，那少年魔尊明明氣得跳腳，還揚言要殺了她。
可轉眼間，她卻被安置在偏殿，雖說給了租金，但服務太過周到，不止三餐夥食，還送靈果零食
魔尊表麵上對自己很生氣，但其實也算是有求必應。
天尋調查過，這裡的人對陌生魔族還是挺排斥的，宮殿裡的守衛也很森嚴，就算是集市上也經常有巡邏使巡邏，為了保護普通魔民，避免陌生修士來魔淵搗亂。
而自己不管去哪兒，除了萬統領的誤解，其他人對自己態度都挺好的。
“帶路吧。”天尋壓下心中疑惑，跟著魔衛穿過重重殿宇。
月聖殿比她想象的還要宏偉。
十二根盤龍柱撐起高聳的穹頂，殿內燭火幽幽，照得每個人的臉都半明半暗。
當天尋踏入殿門的瞬間，原本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七八道陌生的目光同時射來。
天尋下意識進入了備戰狀態，卻在看清殿內情形時愣住了。
這哪裡是在議事？分明是在等人。
而等的，似乎就是她。
高座之上，夜臨一襲玄色錦袍，銀線繡成的魔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
那張總是對她擺出傲嬌稚氣的俊臉此刻冷若冰霜，漆黑的眸子裡看不出絲毫情緒。
“來了。”他聲音低沉，與平日判若兩人。
天尋還未來得及開口，夜臨已經抬手示意：“既然到了，就來認識一下我魔族重臣。”
他指向右手邊一個滿臉刀疤的中年男子：“魔將魯滄，統領三萬魔軍。”
魯滄冷哼一聲，抱拳的動作敷衍至極，眼中的輕蔑毫不掩飾。
天尋注意到他虎口處有道陳年劍傷，正是天禦宗劍法的痕跡。
“錄魔史史冊。”夜臨又指向一個執筆的書生。
那人青衫磊落，倒像個凡間秀才，聞言對天尋溫和一笑，筆尖在冊子上輕輕一點，算是見禮。
左右護法天尋先前早已見過，此刻隻是微微頷首。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夜臨左側首位的那位銀發男子。
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襲素白長袍纖塵不染，銀發用一根紅繩鬆鬆係著。
蒼白的臉上，一雙琉璃般的眸子格外醒目。
此刻他正用帕子捂著嘴咳嗽，指縫間隱約可見血色。
“魔族大祭司，枯燈。”夜臨的聲音突然柔和了幾分，對於祭司身後之人似乎並沒有介紹的打算。
“我叫青螢！”銀發男子身旁突然探出個小腦袋，是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天尋，“你是偷看尊上洗澡的那位姐姐嗎？”
“青螢！”枯燈急忙拉住徒弟，卻又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夜臨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殿內響起幾聲壓抑的輕笑。
天尋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這些魔族重臣對她的態度，魔尊反常的舉動，還有那個小徒弟無心的話語
大祭司枯燈抬眼看她，琉璃般的眸子仿佛能洞穿靈魂，“天尋姑娘，我們等你很久了。”
等她？
天尋心頭一跳。
她明明是臨時起意來尋魔尊，這些人怎會
“坐。”夜臨指了指身側空著的玉座，那是僅次於主位的位置。
天尋沒動。
她掃過殿內眾人，最後盯住夜臨：“魔尊大人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何與我介紹他們？”
夜臨指尖輕敲扶手，淡淡道：“因為一個月後，他們都要隨本尊迎戰你的同門。”
殿內氣氛驟然凝重。
魯滄握緊了腰間長刀，枯燈的咳嗽聲更加劇烈，青螢害怕地往師父身後縮了縮。
天尋心頭一震。
她原以為魔淵對此事毫不知情
“你們早就知道？”天尋難以置信地問。
夜臨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她熟悉的傲氣：“本尊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殿內燭火忽地一顫，映得眾人神色明滅不定。
右護法金不換終於按捺不住，一拍大腿站起來：“哎呀，你們這樣打啞謎要急死誰？”
他轉向天尋，臉上露出難得的認真，“三年前大祭司就算出預言，今年會有一變數墜入魔淵”
“金不換！”夜臨冷聲喝止，卻見枯燈輕輕搖頭。
“咳咳無妨”銀發祭司拭去唇邊血跡，“天尋姑娘有權知道。”
金不換得了默許，語速更快：“而這變數有改變魔淵未來的能力！”
“其實各大宗門我們都安插了密探，雖然魔淵有禁製我們出不去，但總有修士貪圖魔族秘寶”
他得意地搓搓手指，“消息來源多著呢。”
天尋指尖微微發涼。
她猛然想起宗門裡，那幾個總在藏書閣附近轉悠的雜役弟子，還有常與山下商販接觸的廚娘
“你在天禦宗的遭遇”左護法水雲間眸中帶著些許憐憫，他輕聲道，“我們半月前就查清了。”
天尋猛地攥緊衣袖。
那些被冤枉，被背叛的記憶如潮水湧來，蘇晚兒嬌滴滴的哭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一個月後的宗門大比”她艱澀開口。
“他們想奪神劍，更想”夜臨冷笑，他忽然收聲，目光掃過青螢。
枯燈會意，輕推小徒弟：“去幫師父取藥可好？”
待青螢嘟著嘴離開，夜臨才繼續道：“更想用魔淵萬民的血祭劍。”
天尋突然覺得肩上沉甸甸的。
所有人都在看她。
魔將魯滄的懷疑，史冊的期待，水雲間的鼓勵
還有夜臨眼中那抹她讀不懂的情緒。
“大祭司”她聲音發乾，“你怎麼確定我能改變魔淵未來？會不會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