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這日,蘇晚卿踏著晨露往七錄齋去。剛走到巷口,就見掌櫃正站在店門口張望,見了她,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忙不迭地迎上來:“蘇姑娘可算來了!我這算盤剛打完賬目,就等著給你兌分成呢。”
說著便引她往內堂的偏廳走。這偏廳平日裡是掌櫃歇腳的地方,擺著張梨花木長桌,桌上已放著個沉甸甸的木箱,箱蓋敞著,裡麵碼著兩排銀錠,白花花的晃人眼,還有幾串銅錢用紅繩係著,整整齊齊堆在一旁。
“你數數,這是五百三十七兩。”掌櫃的指著箱子笑道,“賣書的錢昨日剛結清,我特意挑了成色最好的銀子,又怕你帶著不方便,把五百兩換成了通兌的銀票,剩下的三十七兩碎銀和銅錢,日常用著也順手。”
蘇晚卿拿起那幾張銀票,紙質厚實,上麵蓋著錢莊的朱紅大印,沉甸甸的手感讓她心頭一暖。她前世在都市裡為生計奔波,何曾見過這般多的現銀?指尖劃過冰涼的銀錠,再看看掌櫃細心分好的碎銀,不由得笑道:“掌櫃的費心了。”
“該的,該的。”掌櫃的搓著手,眼裡滿是欣喜,“實不相瞞,這書不僅咱們店賣得好,周邊幾個州府的分店都來傳話,說剛上架就被搶空了,催著要補貨呢。下個月你再來,分成保管比這次多得多!”
蘇晚卿笑著應了,心裡卻沒太多波瀾。有了這筆銀子,至少往後衣食無憂,不用再為柴米油鹽發愁,這便夠了。
掌櫃的又說起新故事的事,言語間滿是期待:“姑娘若是動筆寫新書,可得先給我透個信,無論寫什麼,我這兒都包了!”
蘇晚卿謝過他的好意,卻沒多說——新故事雖在構思,可她如今心境不同了,不想被催促著趕工,隻想慢慢寫,寫得儘興才好。
從七錄齋出來時,日頭剛爬到頭頂。蘇晚卿把銀票仔細收進貼身的荷包,碎銀和銅錢則用布包好,拎在手裡沉甸甸的,卻不覺得累。
回到家,她把銀子鎖進新做的衣櫃暗格裡,忽然鬆了口氣。這些日子,她依舊每天坐在桌前寫字,卻不再像從前那樣趕著進度。有時寫累了,便搬把椅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看天上的雲飄來飄去;或是提著籃子去市集,不專挑便宜的買,遇上新鮮的菱角、甜糯的米糕,也會笑著稱上一些。
傍晚時分,她會認真做一頓飯,不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慢悠悠地切菜、熬湯,看火苗舔著鍋底,聞著飯菜的香氣在屋裡彌漫。有次燉了鍋雞湯,她還特意盛了一碗,給隔壁的王嬸送去,兩人坐在門檻上,就著夕陽聊了半宿家常。
蘇晚卿望著院裡光禿禿的土地,忽然覺得,來到這大慶朝這麼久,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卸下了心防。不再惦記著怎麼活下去,不再焦慮未來會怎樣,隻是踏踏實實地過著每一天——原來不用追趕時間的日子,竟這般安穩。開春後種些青菜也好,不種也罷,反正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