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慈愛嗎……
常樂再次將目光聚焦到那被紅色長發所遮掩的小木偶的臉上。
她垂下了頭,如生命靜止一般,安靜的被刺穿在牆上。
阿薇絲雖然在處決時刻改變了目標,但她並未手軟。
小鳥騎士儘忠守則,不該被苛責。
常樂伸出手,觸碰屏幕,摸了摸小木偶的腦袋。
誠然,她此刻並不美麗。
她狼狽、破碎,甚至有些觸目驚心。
但無論如何,一個想要求救的孩子,該得到一個觸感柔軟的摸頭。
常樂摸了摸她的腦袋。
“……嗯?”
小木偶的頸後似乎有個閃光點。
他撩開紅發,看清了那個玩意兒。
那是個奇怪的凹槽。
和小木偶臉上的應該同屬一種工藝。
但她臉上的凹槽似乎隻是一種卡扣,而她頸後則更像一個機關。
精密的機關。
應該得有什麼東西合並進去,與其合為一體,使她完整——完美。
【鑰匙,大人,您需要一柄鑰匙。】
【木偶,哦~可憐的木偶!】
【和小孩子一樣,即便世界上所有的孩子被創造出來,都無人詢問過他們的意誌,可至少他們長大後也有離開的機會。】
【但是木偶,一具在期待中誕生的木偶,是怎麼淪落到這樣可悲的地步呢?】
【她失去了她的雙手,丟失了她的臉蛋,現在連最致命的東西都被捏在了彆人的手中!】
【她需要的是服從,是專注,是嚴格的遵循拿握鑰匙的人下達的指令!】
【這樣的木偶,和一具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彆?】
那可惡的旁白音又冒出來了。
現在就連常樂也會模仿著它的聲音,陰陽怪氣的說上一句“哦~木偶~可憐的木偶~”了。
雖然他學的完全不像。
也不知道遊戲是從哪兒找的這麼欠揍的cv。
感覺出日服日配的話,子安武人很適合這一角色。
啪!什麼刻板印象!
【所以,去拿回那把鑰匙吧。】
【拿回那把——可以操控一名原始戰力就相當爆表,若是轉入你的麾下,會超過小鳥騎士,成為你隊伍中最強戰力的角色的鑰匙。】
【到時候,你便可以選擇是歸還這枚鑰匙,還是像一隻眼一樣,從根本上拿捏住一個六星的祈求者……】
嘰裡咕嚕說什麼呢,給我拿兩萬塊錢。
常樂大概掃了一眼,略過了旁白的話。
反正隻要知道鑰匙在一隻眼手裡不就行了?
什麼超越阿薇絲,什麼拿捏小木偶的……
咱的身份應該不是邪神吧?!
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
瑪納特有些晃神。
她有些斷觸了。
有些畫麵在她腦海裡閃過,壁如趁著夜色離開馬戲團,壁如看到了阿薇絲,又壁如和阿薇絲的對撞。
啊,所以。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瑪納特感覺到鑽心穿肺的疼。
她疼的麻木,靠在牆上的時候,不得不借一丁點兒腿部支撐的力量,讓穿過自己肩膀紮進石牆裡的鐵釺子能彆向上割穿她的肩膀。
原來是……這麼疼啊。
被鐵釺子貫穿,原來是這麼疼的一件事。
疼痛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無神的看著阿薇絲消失在屋簷上,突然想到,應該跟她打個招呼的。
‘你好,朋友,我們再見了。’
即便她說不出來,她也應該做出這樣的動作。
哦,還得有一句話。
她新學的。
‘對不起。’
諸如此類的。
‘攻擊你不是我的本意,我隻是聽從命令’又或者‘我也不能完全控製自己。’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有些疼痛了。
不過不是肩膀疼,而是從心臟開始連接小腹,上到指尖,下至尾椎,同時泛上來一陣令人牙酸腿軟的脹痛。
瑪納特不知道那是什麼。
她的一生雖然已經不算短暫了,但她仍是感知的新手。
‘真是糟糕。’
瑪納特這麼想。
‘他們對我很好,但我卻攻擊了他們。’
她說的當然不僅僅指的是小鳥騎士。
她已經從這間旅館中感知到了濃濃的……祂的氣味。
而由她帶隊來攻擊的,是祂的人。
真是難堪。
為什麼不就這麼死了呢?
阿薇絲明明能一劍刺斷她的脖子,為什麼要留手呢?
木偶的一生,到了這種地步的話,未免也太無趣了。
瑪納特動了動脖子,這牽動了她的傷口。
但她依舊執拗的抬起頭,注視著那片暗金色的雲朵。
‘對不起。’
她這麼說,沒期待有誰能聽見。
等她想辦法把自己從牆上拔下來後,就去死吧。
瑪納特,想想辦法。
然後。
奇跡出現了。
或許是神跡。
她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撩開了她的頭發,觸碰著她的頸後。
然後,略帶憐惜的摸了摸她的臉。
憐惜……嗎?
瑪納特第二次感受到這種情緒。
第一次,是來自那位收藏家。
他十分憐惜的看著她的雙手,說:“這也太可惜了。”
瑪納特還來不及希冀的抬頭,她就被砍斷了雙臂。
所以,小木偶對於憐惜這種情緒是害怕的。
她畏縮的發著抖,所以這次……是要如何?
“……”
她等來了,用力的撫摸。
像摸一隻小狗,或是小貓,或者是其他毛茸茸的東西一樣。
為了消除恐懼,於是柔和的力量帶著肯定的氣息,覆蓋在她的腦袋上,一遍一遍的撫摸著。
三下,四下,五六下。
這撫摸持續了很長時間。
大概五六分鐘?
整整五六分鐘的善意,是瑪納特從未獲得過的好東西。
她從低著頭顫抖,到微微抬起頭希冀的渴望,再到哪怕那根鐵釺子切割著她的肌體,瑪納特都要抬起頭來,渴盼的用腦袋去頂蹭那隻手,希望溫柔的撫摸能持續的更久。
哪怕,哪怕,那隻是來自神明的一瞬的仁慈。
瑪納特也甘願為了這抹仁慈,獻上自己的全部。
請救救我。
哪怕隻是,賜下一場溫和的美夢。
但神說,那不是夢。
祂用力量包裹著那根鐵釺子,緩慢的向外拔。
瑪納特沒感覺到一絲痛意,她被包裹在軟綿綿、溫暖的“神的仁慈”中,整個木偶都要飄起來了。
“可憐的孩子。”
神說。
“吾會找回你的鑰匙。”
“賜你完整的自由。”
瑪納特抬起頭,瑪納特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