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散在瓦簷,昏沉沉地往下流淌,庭院內誤入了幾隻流螢,飛的忽高忽低,仿佛是天上星子。
韓舒漫步圖紙室,順著牆角處一一找起,大約翻看了兩個書櫃,真找到了煉製機關傀儡核心的圖紙。
圖紙詳細描述了製作工藝,所用器件的材料。
可惜的是,用以製成核心運作的關鍵,是韓舒見都沒見過的玩意兒。
什麼息壤,不燼火,鮫淚珠,雷殛木,玄鐵···
一個個的材料,都飽含傳說的意味。
知道的以為是匠師在煉製傀儡核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修仙的搗騰什麼天材地寶。
“不過看這用材上,倒是頗為符合五行學說···”
墨家明確反對陰陽家將五行神秘化的理論,可並不反對五行本身,墨翟認為,五行的生克並非絕對,運用起來要因時因勢。
看樣子,這核心也是五行概念的一種經驗總結。
韓舒立馬想起了馬仙洪的修身爐,爐內核心詭異怪誕,是曲彤“生”出來的血肉組織。
哪怕公司暗堡對核心的研究尚未取得決定性進展,不過依舊可以看出,修身爐的核心,乃是人體之五臟,能獨立維持炁的運轉。
人之五臟,對應的就是五行。
肝木,主疏泄,調節氣機;
心火,主血脈,藏神,推動血液運行、主宰精神活動;
脾土,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
肺金,主氣司呼吸,通調水道,防禦外邪;
腎水,主藏精,主水液,生長發育。
正因如此,異人體內五行之炁並存,各部分生發的效率和質量不同,所以加工先天一炁所形成的異能,必定擁有某種五行特征之一。
五行齊備,一炁流過,生生不息。
這大概就是傀儡核心可以自行流暢運轉的原理之一。
···
韓舒依靠書櫃盤腿坐下,將圖紙銘記,忽感有些頭疼。
這機關核心,若不是像鬼工門那般,去淘換點人體血肉器官,那就隻能考慮雙全手的造物。
曲彤野心勃勃,數十年苦心經營,劍指”甲申之亂“的真相,所作所為的因果牽扯無比巨大,貿然靠近絕非明智之舉。
他韓舒是要打造自己的機關人偶,不是去成為旁人的提線傀儡。
至於其他的,呂良?
嗯?
那玩意兒他能生嗎?
韓舒繼續埋頭思索,既然老祖舊法不可用,搞清了原理,總歸能尋到替代品。
五行所對應之物,除了五臟,亦有五體(筋脈肉皮骨),五誌(怒喜思悲恐),五常(仁智信義禮)···
貌似都有點抽象。
實在不行,就隻能去西南的五仙教碰碰運氣,畢竟在民間方術、風水、道醫或部分地方習俗中,“五行”和“五毒”也存在一定的象征性關聯。
韓舒心神回落,躺在床上,雙臂枕於腦後,盯著窗外的半輪月出神。
“解決掉核心的問題,還有材料選擇···”
使用炁息溫煮過的木材,隻是便於加工,本質上的堅硬品質沒有改變。
韓舒想要的是更逼真,手感更加柔軟舒適的造物。
不過憑借前世加之現今的學識,他能夠理解和考慮的,也就是軟體矽橡膠了。
做“娃娃”的那種。
“學識影響了我的想象力···”
韓舒回憶起清晨同王衛國交談的場景,忽然覺得升入小六,學業上的事情也該加緊了。
否則自己認知的受限,一定會成為修行路上的桎梏。
修行是這樣的,其餘異人隻要按部就班的修煉就行了,而入了奇技一道的匠師要考慮的事就多了。
韓舒甚至覺得,現在連專業領域都可提前鎖定。
所謂“學好數理化,走遍天涯都不怕”,數學,一切學科的基礎,必學;物理學,對外更清晰地認識世界;生化學,對內更好地認清自己···
乃至於工程、材料、計算機、自動化···
“唔···”韓舒不悅抿了抿嘴,“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想要一個黑科技係統。
······
長白山的仙府修繕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關石花在“哪都通”的協助下,抓住了幾個叛逃神霄派的賊人。
團夥中負責符籙的人抓到了,可那鬼工門的異人始終沒有線索。
韓舒趁著大人操忙的空當,一邊規劃未來,一邊打磨人偶製作的手藝,過了幾天,關家宅邸後的柳樹林被砍出了一個邊角。
七月中旬的一日,天氣燥熱異常,鄧有才閒來無事,跑去了韓舒所住的客房。
門“吱呀”一聲打開,鬆香柳木香混著蠟的氣味撲麵而來。
“臥槽!”
眼前的場麵嚇了鄧有才一跳,直接讓他罵出了聲。
房間裡堆滿了殘肢,木製手臂從箱子裡滑落,手指微微彎曲,像是在抓握什麼。
幾顆人偶頭顱歪斜地疊在角落,空洞眼眶沒有玻璃眼珠,卻像是在盯著來人。
這場麵,看得鄧有才歡樂豆效應都快犯了。
鄧有才挪動腳步,地板傳來細微的嘎吱聲,可隨即,某個角落裡,有什麼東西也輕輕響了一下。
“兄弟,你這搞得···這才幾天,就完成這麼多作品了?”
韓舒悶不做聲,專心致誌地拚裝人偶手部,作為身體最靈活的部位,手指要多費些心力。
鄧有才見狀,不好打擾,拿起桌台上的人偶頭顱。
人偶沒有安裝眼球,僵死的麵部,卻讓他看出了一絲細膩如生的甜美。
“嗯?不是···”
鄧有才搓了搓雙眼,他是身處容易血脈僨張的年紀不假,可還沒炫壓抑到這種程度。
這人偶真玄乎!
心神不定,鄧有才便躡手躡腳地退回房外,小心翼翼將房門輕閉,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一絡腮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名為胡四喜,走得是“名揚四海”的出馬路子,沒有和長白山的精靈締結契約,身上反而背負了幾個鬼界的背子,即有些福德或者神通的清風。
“四叔,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胡四喜一皺眉:“我家門口的楊樹被人砍了!”
“啊這···”鄧有才一愣,摸摸後腦,笑嘻嘻道,“小兄弟不是那麼沒有禮數的人,會不會搞錯了?”
胡四喜回道:“我畢竟也是個木匠,木料還是能分出來的,看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