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城市人民醫院急診大樓燈火通明。
林修遠快步穿過長廊,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格外清晰。
他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這起死亡事件並不簡單。
肺栓塞雖然凶險,但在膽囊切除術後出現的概率極低,除非術前評估嚴重失誤,或術後護理存在重大疏漏。
而今天主刀的是王誌斌——那位陰險狡詐、卻深得科室領導喜愛的住院醫師。
林修遠眸光微沉,心知自己已被盯上。
前世死於背叛,今世重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利益鏈條顯然已經察覺到他的異動。
他沒有停下,徑直趕往三號手術室。
醫院門口,人群已經開始聚集。
十幾個情緒激動的家屬圍堵著大門,高喊著“庸醫殺人”、“還我親人”的口號,幾個穿得不像普通老百姓的人站在人群中煽風點火,帶頭喊話。
趙強站在最前方,手中舉著一張紙,上麵寫著:“百萬賠償,血債血償!”
張敏焦急地跑過來,臉上滿是擔憂:“林醫生,家屬已經報警了,但警方還沒到。陳主任說要封鎖手術記錄,暫停所有相關人員的工作。”
林修遠點頭,目光一掃便捕捉到了關鍵人物:王誌斌正站在人群後方,臉色難看卻又帶著幾分隱秘的得意。
“是他乾的。”張敏低聲說,“術前他堅持不安排深靜脈血栓風險評估,還把你的建議當耳邊風。”
林修遠抿緊嘴角,心頭泛起一絲寒意。
這不是簡單的醫療事故,而是有人刻意設局。
就在這時,醫務處負責人陳主任匆匆趕來,身後還跟著兩名保安。
他環顧四周,眉頭緊鎖,試圖安撫家屬情緒:“大家先冷靜一下,我們會徹查此事,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交代?”趙強冷笑一聲,“人死了就是一句交代?我們要求立即賠償一百萬,否則我們就一直堵在這裡!”
現場氣氛劍拔弩張,圍觀群眾越來越多,手機拍攝的燈光此起彼伏,仿佛一場即將爆發的風暴。
林修遠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上台階。
“讓我來說吧。”他平靜開口。
王誌斌猛地轉頭看向他,
“你瘋了嗎?”張敏急了,“他們現在情緒這麼激動,萬一打起來怎麼辦?”
林修遠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堅定:“如果連真相都不敢麵對,醫學就沒有尊嚴。”
他緩緩走向人群,步伐穩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命運的節奏上。
喧囂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這個年輕的實習醫生。
林修遠站在台階上,從口袋裡拿出一份複印件,還有隨身攜帶的錄音設備。
“各位,請聽我說幾句話。”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是林修遠,今天的手術我也參與其中。你們的親人離世,我們所有人都很痛心。”
“痛心有什麼用!”趙強怒吼,“人都死了,你還想說什麼?”
林修遠不慌不忙:“我隻是想讓大家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
他舉起手中的文件,“這是患者本人簽署的術前談話記錄和風險告知書,內容明確說明了術後可能出現的風險,包括肺栓塞。術前我們也曾建議進一步檢查深靜脈血栓情況,但被患者本人拒絕。”
眾人嘩然。
“你們早就知道有風險?那還敢做手術?”
“是患者自願簽字的。”林修遠語氣平靜,“我們儘到了告知義務,也按照規範進行了操作。至於術後突發肺栓塞,我會解釋清楚,但請各位先冷靜,不要讓憤怒蒙蔽了理智。”
王誌斌臉色微變,沒想到林修遠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還拿出了術前資料。
趙強咬牙,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你說的這些都是醫院內部的材料,你怎麼會有?”
林修遠淡淡一笑:“因為我從不逃避責任。”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黑夜,仿佛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醫學是一門嚴謹的科學,不是鬨劇。我可以接受質疑,但我不能接受謊言。”
人群開始騷動,有人小聲議論,有人舉著手機拍個不停。
林修遠靜靜站著,等待他們的反應。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
林修遠站在台階上,夜風拂過他略顯單薄的白大褂,手中文件在他堅定的手掌中微微顫動。
圍觀人群已經完全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這是術前談話視頻。”他打開錄音設備,清晰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王醫生,我了解這些風險,但我還是想做手術……膽囊結石太痛苦了。”
視頻畫麵中,是一位麵色蒼白但神誌清醒的中年男子,正是今天的患者張建國。
林修遠將複印件高舉起來,“這是患者親筆簽字的風險告知書,上麵明確寫明術後可能出現深靜脈血栓、肺栓塞等嚴重並發症,並已由家屬簽署知情同意。”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低聲議論:“這……好像是他們自己簽的啊?”
趙強怒目圓睜,猛地向前一步:“放屁!你們醫生就喜歡甩鍋,出了事就把責任推給病人!”
林修遠淡淡掃他一眼,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不是甩鍋,而是還原事實。醫學是科學,不是兒戲。醫生無法保證百分百成功,但我們可以做到百分百規範操作。”
他說著,調出手機裡的icu監控錄像片段:“請看,患者術後進入icu恢複良好,血壓、心率、血氧均穩定。直至淩晨三點零七分,突發血氧下降,護士第一時間發現並啟動搶救流程。”
他指著錄像中的時間點,“主刀醫生、麻醉師、icu團隊全部到場,實施急救措施,包括氣管插管、胸外按壓、電除顫、腎上腺素注射,持續四十六分鐘,最終因室顫無效死亡。”
眾人嘩然,連原本情緒激動的孫麗也愣住了。
林修遠合上文件,目光掃過所有人:“請問,在場哪位能指出我們在救治過程中的任何疏漏?”
趙強一時語塞,臉色陰晴不定。
現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時,一個女人哽咽著開口:“我……我是張建國的妻子。”
她緩緩走上前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林修遠,又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屍體,眼中淚水打轉。
“我丈夫平時愛抽煙喝酒,去年體檢就查出高血壓和高血脂……他一直拖著不做手術……這次是自己堅持要做的……”她的聲音顫抖,“醫生們確實都儘力了……不怪你們……”
她轉身朝家人點頭,“咱們走吧。”
她帶頭離開,幾個原本情緒激動的家屬麵麵相覷,也陸續散去。
趙強咬牙切齒地看著林修遠,卻也無可奈何,最終冷哼一聲,帶著那幾個煽風點火的人灰溜溜地離開。
醫院門口,終於恢複了片刻寧靜。
陳主任走到林修遠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小子,乾得不錯。”
林修遠點頭致意,沒有多說什麼。
醫鬨風波雖然暫時平息,但他清楚,背後操控這一切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張敏跑過來,眼中滿是敬佩:“你太厲害了!你是怎麼想到帶錄音和錄像的?”
林修遠看著夜色下的醫院大門,嘴角微微一揚:“我隻是習慣了提前準備。”
他從不在沒把握的情況下行動,尤其是麵對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敵人。
夜更深了,急診大樓依舊燈火通明。
林修遠回到值班室,換上夜班服,拿起病曆本,繼續巡查病房。
一夜無事。
直到清晨六點,交接完班後,他走出醫院後門,踏上回家的路。
街邊路燈昏黃,晨霧未散,街道靜得出奇。
林修遠腳步平穩,神情自若,仿佛隻是普通下班。
但就在他拐進一條小巷時,忽然停住腳步,輕輕歎了口氣。
身後,傳來極為輕微的腳步聲。
幾乎是瞬間,他便確認了——
有人跟蹤他。
而且,不是普通人。
林修遠沒有回頭,反而故意放慢了步伐,像是對身後毫不在意。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看來,有人已經開始對他動手了。
不過……
他正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