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朕再派給你們一個滿編的錦衣衛指揮都司,助你們加快整頓錦衣衛!”
朱由校語氣淡然,話音卻如巨石投入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謝陛下!”許顯純拱手,聲音雖低,卻難掩激動。
此刻,他心中翻江倒海——喜的是,陛下賜下的滿編指揮都司,足可令錦衣衛再現往日鼎盛,重執乾綱;而驚的是,自己在錦衣衛浸淫多年,竟從未察覺宮中尚藏著如此龐大的暗衛力量,平日無聲無息,卻能在陛下一聲令下,頃刻間整裝待發!
這等手筆,這等深藏不露……讓許顯純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陛下登基不過月餘,手中竟已暗中掌握這等力量!”
他背脊微涼,額上滲出冷汗——這朝堂上看似風平浪靜,背後卻不知暗藏多少波濤。
朱由校看著許顯純眼中那掩飾不住的震驚與後怕,心中冷笑。正是要讓這些臣子永遠捉摸不透,讓他們心存顧忌、如履薄冰。如此,朕方能安坐於這九重之上。
他背著手踱了幾步,目光銳利如刀,重新聚焦在許顯純身上:“許卿,你掌錦衣衛,負責偵緝不法,那麼,對於我大明境內的商人勢力,特彆是晉地之商賈,比如名震天下的所謂‘八大家’,可有了解?”
許顯純心頭猛地一跳,皇帝陛下突然提起晉商八大家,這絕對非同小可!他立刻收起所有雜念,神情肅穆,謹慎回答:
“回稟陛下,臣略有耳聞。晉商富甲天下,其中尤以王、靳、範、梁、黃、翟、亢、汪八家為最,其行商足跡遍布南北,生意涉足鹽、糧、布、鐵、皮貨等諸多領域,聲勢浩大,影響力遠播塞北、江南、乃至京師。”
“至於其具體作為……因涉及商賈隱私,且有地方官員、邊鎮將門的關係網絡盤根錯節,錦衣衛此前力量孱弱,鞭長莫及,深入探查多有阻礙。但……確實聽聞一些……不太好的風聞。”
“哼!不太好的風聞?”朱由校猛地轉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怒意,
“豈止是不好!他們是趴在我大明軀體上,吸髓食血、賣國求榮的碩鼠,是掘我大明天朝根基的蛀蟲!”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帶著血腥氣:
“給朕聽著!其最可殺之罪,有五——”
朱由校的聲音如同驚雷,振聾發聵。殿中氣氛一瞬凝滯,群臣屏息。
“一曰——走私資敵!”
你真以為他們隻是暗中販鹽賣糧?不!他們悄然販賣鐵器、火藥、布匹、糧食,甚至是我將大明的軍糧,鎧甲武備、軍機密報,繞開關隘,源源不斷地送到草原蒙古諸部,乃至建奴的手中!你們可知,努爾哈赤的屠刀,就是用我大明的鐵和米喂得雪亮鋒利?!
“二曰——通敵叛國!”
這些人,暗通夷虜,與敵酋勾結,充當細作耳目。刺探我邊防虛實,打探軍機要津,甘為虎倀、引狼入室!他們雖披著我大明子民的皮囊,卻早已將靈魂賣給了敵酋,枉為漢人,實為漢奸!
“三曰——侵蝕邊鎮!”
“他們仗著銀錢開道,賄賂邊軍將校,竟敢暗入邊關,通商入股,開關防如門戶——他們在邊鎮內外織起一張張密如蛛網的羅網,侵吞國防,腐蝕軍心!”
“宣府、大同、太原……本該鐵血守關的將士,被他們的黃白之物蒙了眼,竟忘了祖宗衣冠,甘為他們看門護院!九邊重鎮,國之藩籬,就這樣在他們的貪婪之下,化為門戶洞開之空殼!這豈是區區貪腐?這是在毀我萬裡長城!”
“四曰——賄賂公行!”
“這些人家財萬貫,手眼通天,攀附權臣,收買吏胥,朝中上下竟成他們的走狗!地方官吏俯首聽令,甘做他們的鷹犬;甚至朝中自詡“清流君子”者,也暗中受其供奉,化作同流合汙之徒!國法綱紀,在他們眼中,便是能用銀子換得的廢紙!士可忍,孰不可忍!”
“五曰——操控國計,富而不仁!”
“家中金銀成山,粟米盈倉,富可敵國!可每遇國難,軍餉匱乏,百姓困苦,可曾見他們半分相助?”
“他們吸國脈之血,富了自己,卻吝於為國出一文,冷眼旁觀,任由國勢衰敗、百姓倒懸——這,便是大不忠!
“他們囤積居奇,操縱市利,令百姓求衣無著、求食無門——這,便是大不仁!”
“他們坐視夷虜坐大,刀鋒逼近,卻隻顧自肥不顧家國社稷——這,便是大不義!”
“如此不忠、不仁、不義之徒,豈非我大明之恥?豈非天下黎庶之公敵?!”
“這群貪商佞賊,雖披我大明衣冠,實乃狼心狗肺之徒,當以國法天理,儘誅之!”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殺伐之氣。許顯純和吳蒼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朱由校盯著許顯純,目光灼灼如烙鐵:“許顯純!朕命你親自督辦此事!內情司立刻動用一切手段,配合剛劃撥給你的那個滿編衛以及已有的精銳,以最快速度給朕查!查實這八大家及其爪牙的每一筆走私鐵證!查清其倉庫位置!查抄其所有庫房、莊園、店鋪、商隊!一個銅板都不允許漏網!”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絕對的審判意味:
“凡參與走私資敵、勾結敵酋的核心家族成員及其主要管事、賬房、護衛頭目……一律抄家,主謀夷九族!其餘知情不報、參與其事的旁支及家奴,夷三族!其後代,永世貶為賤籍,其後世子孫,千秋萬代,不得科舉入仕,不得經商謀生,終身為奴為婢,替其祖先贖罪!”
“再給朕立一個漢奸碑,將其名字刻在上麵,朕要讓這些人知道做漢奸的代價,朕要讓他們被世人永生永世的唾棄!”
“另外,”朱由校眼中寒光一閃,“順著這條線,給朕仔細查看!朝堂內外、地方州縣、各個邊鎮的衛所軍營之中,有誰膽敢拿了他們的銀子,做了他們的保護傘!無論官職大小,身份高低,哪怕是朕的閣老尚書、邊關大將!隻要勾結的實據確鑿,不必驚動其本人,也無需理會背後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有朕在,你還怕什麼?”
他猛地一拍桌案,聲震殿宇:“一經查實,不必奏報,直接由行動處就地鎖拿,押解進京候審!若遇強力抵抗或潛逃,格殺勿論!”
“陛下!此案牽連甚廣,若地方衛所軍將與之確有勾結,恐……”許顯純想到那些手握兵權的邊將,忍不住提醒。
“恐他們狗急跳牆?”朱由校冷冷打斷,嘴角勾起一個殘酷的笑容,
“哼!他們若敢跳,朕正好一並除之!為保萬全,朕會命禁衛軍總兵王國軍,統率新編練的五千鐵騎,開赴山西附近待命!你們錦衣衛行動處隻管放手去查、去抓!遇到兵痞阻撓、悍民作亂、或是有任何軍隊敢於對抗朝廷緹騎……”
他眼中閃過一絲鐵血的光芒:“就發信號!讓王國軍帶著朕的鐵騎,給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鐵流洪爐!讓他們嘗嘗,背叛大明的代價!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脖子硬,還是朕的刀子快!”
許顯純隻覺得一股熱浪直衝頭頂,混著巨大的壓力和無與倫比的興奮感。陛下這是要把天捅破!
他猛地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激動和決心而微微發顫:
“臣!許顯純領旨!必不負聖命!錦衣衛將如同梳篦,篩儘晉地汙穢,斬斷一切逆黨!定將此等國賊奸商,連同其盤踞的魍魎魔網,徹底鏟除,夷其族、絕其嗣,查其黨羽一網成擒!誓死完成陛下旨意!”
“吳蒼!”朱由校轉向他的係統將領。
“末將在!”
“你即刻點齊那一衛新錦衣衛的精兵強將,配合許指揮使行動。去南海子接管朕準備好的商隊,全麵接管晉商的所有貨棧、店鋪、錢莊票號!絕不能讓這幫蛀蟲臨死前再禍害百姓,或者狗急跳牆擾亂市麵!”
“遵命!末將領旨!”吳蒼抱拳,眼中毫無波瀾,隻有絕對的服從與執行意誌。
“快、準、狠!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把他們的錢箱子、命根子(賬本)、和窩(貨棧)都攥到朕的手心裡!敢作妖的,殺!懂了嗎?”
朱由校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兩人,滿意地點點頭。一場針對帝國北地最強大毒瘤的雷霆風暴,在他幾句冰冷的旨意中,已如山雨欲來。
“去吧!讓那些喝著我大明血的碩鼠,知道何為天子之怒!告訴他們—朕來了!”
殿內的燭火猛地搖曳了一下,仿佛被這無形的殺氣所驚擾。
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席卷三晉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