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後有機會……”
沈之言的目光看向了不遠之處,那裡是京城的方向。
他的目光帶著懷念,不舍。
“你們去京城吧。”
平娘搖著頭,眼淚婆娑的道:“不,我隻想與你留在家中,相伴到老。”
“我已經……不行了……”
沈之言咳出了一口鮮血,他緩緩的閉上了眼。
“若是你帶著孩子去京城,即便阿漾不會原諒我,但她是個心善之人,會給你和孩子……一口飯吃的。”
“往後……我若是不在了,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會很辛苦……”
平娘哭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握著沈之言的手不肯鬆開。
“就當是,”沈之言睜開了眼,再次看向平娘,“幫我看她一眼,看看她過的好不好,至於我的屍骨,就不用……帶回去了。”
“我是罪人,此生……無顏再見她。”
阿漾這一生,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們五兄弟了吧。
恍惚間。
沈之言想起了剛見到沈輕漾的那一刻。
也許是血脈相連,也許是家中隻有沈子雨一個妹妹,他們對於這個回來的親妹妹,是極為高興。
他們總覺得,沈子雨與阿漾定會相處融洽。
可他們不曾料到,在阿漾回來後,沈子雨自殺了。
記得看見沈子雨屍體的那一瞬。
內疚,悔恨,痛苦,如同洪水般席卷著他的心臟。
讓他找回親妹妹時的喜悅全都蕩然無存。
後來,看到了沈子雨的遺書。
他們以為,是阿漾為了爭寵,故意讓人將她要回京的消息告訴了沈子雨。
甚至阿漾還讓人警告了沈子雨,說是這府裡隻能有她一個姑娘。
而他們信以為真。
畢竟沈子雨都死了,一個死人的話,又怎會假?
為此,他怨恨上了阿漾。
那時他們又是怎麼做的?
對沈輕漾依舊如初,沒有把責任怪罪到她的身上。
麵對著母親對阿漾的責罵,他們護著她。
下人們苛待阿漾,他們生怕阿漾跑了,不停的告訴她,她對他們而言有多重要,他們相信她,沒有怪她。
五弟還哭著讓她不要走。
阿漾果然心軟了,留了下來。
也變得越來越依賴他們。
漸漸的,他們開始報複她了。
先是他對於阿漾的身份閉口不提,稱她是府裡的丫鬟。
阿漾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明顯很傷心。
他看出來了,假裝不知,晚上回府時又安撫她,說是他的那些同窗都很喜歡沈子雨,怕他們知道阿漾的身份後,會針對她,這才不敢說出來。
阿漾又相信了……
似乎無論他們說什麼,她都會深信不疑。
因為阿漾的信任,他們越來越過分,對她冷漠,重要的聚會從不喊她,動不動就大聲嗬斥她。
阿漾每次都會默默的離開。
他到現在想起那孤寂的背影,都會心很疼……
不過,他們對阿漾唯一的好是,家中的銀兩沒有對她苛刻。
他們要養成她奢靡的性子,讓京城所有的女郎都知道,她在侯府有多受寵。
他們要把她捧的高高的,在重重的摔在地上。
彼時再親口告訴他,她得到的這些,都是沈子雨的。
最後,他們果然做到了。
可他們卻從不知道,他們給予她的東西,是她最不屑一顧的。
多可笑啊。
“咳咳。”
沈之言再次咳嗽出聲,他眼前的視線越發模糊,連平娘的哭聲都已經聽不見了……
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熬不過去了。
他努力的伸手,想要擦乾淨平娘的眼淚,卻終究是無力的落了下來。
“平娘……”
隨著那最後的一聲呼喚,他也逐漸的失去了呼吸。
……
晉王府。
沈輕漾正在陪著太妃用膳,忽然間,她的身子一滯,目光落向了不遠處的天空。
“漾兒?”
太妃疑惑的看向沈輕漾,問道:“怎麼了?”
沈輕漾將視線收回,搖了搖頭。
“沒事。”
不知怎的,她剛剛感覺整個身體都一鬆。
自從穿越以來,哪怕她和沈侯府斷絕了關係,但她總感覺身體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給牢牢牽扯著。
像是宿命的糾纏,讓她掙脫不開。
直到沈玉堂的死。
是的,在沈玉堂死的那一天,她感覺牽扯自己的繩子鬆了鬆,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之後她也沒有太在意。
直到剛剛,那根繩子又鬆懈了不少,讓她渾身有說不出的舒坦。
想到了沈玉堂死亡的那一天……
難不成,沈家其他兄弟也出了事?
“你當真沒事?”太妃輕輕握著沈輕漾的手,“是不是在想珩兒?”
沈輕漾將目光收回,笑了笑:“嗯,剛剛確實在想楚珩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現在狀況如何了,不過想來現在並沒有什麼事。”
不論沈家兄弟是死是活,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會在意。
就像沈玉堂的死。
無法在她的心裡撼動分毫。
這種感覺很奇怪。
上一世,她明明是察覺到沈家兄弟對她的欺騙,但每次她都能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
明明她想要離開沈家,卻最終還是心軟留了下來。
她記得,那會兒,隻要看到沈家兄弟受傷,她就心痛的無法自拔,所以才會在沈伯庸受傷時,不惜有違天命的去救他。
在失去無感後,被他們那般的欺負,她依舊舍不得離開,甚至在榮月他們問起時,還要幫著他們隱瞞,為了他們說謊。
按理說,她該早就心灰意冷了才是。
為何非要等重生,她才能做到對他們無動於衷?
沈輕漾輕輕蹙起眉頭,想到那仿佛牽扯住她的繩子,她總有一種感覺。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為她安排了一切。
讓她逃不掉,也無法掙脫。
那既然有人安排了這些,那為何重生後,她就能輕而易舉的離開了呢?
想不通,乾脆她也不多想了。
反正,侯府沒落了,侯府的兒郎死的死,走的走,從今往後,也與她沒有關係了……
現在,她有了新的親人,新的生活。
如此也夠了。
“不過,”沈輕漾頓了頓,輕撫著小腹,“這幾日我總是奢睡,如今用完早膳後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