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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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煙不想拿自己和桑青筠對比,她骨子裡是有些矜傲在的,總覺得與她那般出身的人計較這些金銀珠寶顯得太小家子氣。

可這些差距和不同就在眼前,她忍不住不去對比。入宮一年,陛下可曾賞賜她過這麼好的東西嗎?

偏偏還是她剛走沒多久的時候。

趙瑜煙將盒子重新塞回去,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這一年來做女官比不上桑青筠,做嬪妃連苗頭都沒有,那種不如人的窩囊感令她不甘極了。

新入宮的嬪妃她也看了,比不上她的人大有人在。既如此,陛下怎麼就不多看她一眼?他那般洞若觀火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太妃的意思。

想起後宮那些得寵嬪妃的共同點,趙瑜煙想,是不是自己一直以來也表現的太安分了,所以叫陛下以為自己隻是太妃送進宮裡來曆練一番的。

若真想入宮為妃,她或許……該和妍容華等人一般主動些。

趙瑜煙快步離開下房,先去從小廚房領了翊王和陛下素日愛吃的點心,又到暖房沏好與點心相稱的茶水,一起端去了禦前。

勤政殿內,翊王殿下剛到不久,正在和陛下一同在花窗下圍坐下棋。

她不能叨擾,隻上前將點心和茶水各自放好,輕手輕腳地退下去,站到了屏風後頭。

翊王殿下比陛下小上三歲,如今已到弱冠之年,至今仍未娶妻。隻是他雖未娶妻,後宅裡侍妾卻有好幾個,是滿長安有名的風流浪蕩。

何況他無心朝政,政績上毫無建樹,平生最喜風花雪月。在趙瑜煙眼裡,翊王是個紈絝無能之人,比不上陛下一星半點。

她就算是嫁,也該嫁給自己真正仰慕之人,一位才能與地位兼備的男子,絕非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

楹窗花影重,清淡的茶香與桃花香肆意糾纏,熏得一室風雅。難得兄弟倆有如此愜意閒適的時刻,翊王黑子落定,端起了手邊的清茶。

一觀二聞三淺嘗,他嘖嘖幾聲搖了搖頭:“哎,皇兄這兒的茶似乎不如以往了。”

“茶葉倒是好茶葉,可惜技藝和情韻都差了些,白玉有瑕,算不上絕佳。”

翊王是懂茶的,越品越覺得欠缺了點意思,遂放下了杯盞:“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謝言珩不緊不慢地將吃掉的黑子收回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這麼懂茶,怎麼沒見你給朕做過?”

“來朕這反而挑三揀四起來,可見是風流慣了,怨朕將你拘今宮裡不自在。”

翊王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臣弟可沒這個意思。皇兄政務繁忙,臣弟能和皇兄下會兒棋是修來的福分,怎敢有怨恨之意。隻是當成自己家,所以才敢和皇兄說這些。”

說罷,他心不在焉地又下了一子,四下張望著什麼:“臣弟記得上回來喝的茶就極好,難道今日泡茶的人不在嗎?”

“皇兄明知道臣弟愛喝好茶,今日卻不拿最好的招待,恐怕是皇兄不歡迎臣弟才是。”

聞言,謝言珩總算是聽出來他是什麼意思了。

他沒急著繼續落子,反而懶懶地往後仰,好整以暇地看過去:“到底說的是人,還是茶?”

翊王眼見心思被戳穿,乾脆也不遮遮掩掩了:“青筠姑娘的一手茶泡得實在是好,在臣弟嘗過的茶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每逢來總想著這一口,今日這茶水臣弟一喝就知道不是出自她之手。”

謝言珩輕笑:“嗯,她這會兒不在,是趙瑜煙泡的茶。”

說起趙瑜煙,翊王顯然沒什麼興趣,又把話題拉到了桑青筠身上:“青筠姑娘什麼時候回來?不知皇兄是否賞臉,讓青筠姑娘給臣弟沏一杯香茗品鑒。”

趙瑜煙在屏風後聽著,不由蹙起了眉頭。

她雖然不喜翊王,可他如此堂而皇之的嫌她茶做得不好而捧著桑青筠,還是讓她十分不滿。

陛下的兄弟中關係最好的就是翊王,是以翊王的許多話陛下都能聽到耳朵裡去。若陛下常聽人說桑青筠好,她趙瑜煙不如桑青筠,那陛下久而久之自然不把她放眼裡。

一個事事遜色於宮女出身的女人,陛下如何看得上?

趙瑜煙正暗自不虞時,又聽陛下在屏風那頭淡淡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翊王哂笑:“知臣弟者莫若皇兄了。”

“老實說,臣弟覺得青筠姑娘十分不錯,尤其對臣弟的胃口。皇兄身邊伺候的玲瓏人如過江之鯽,想來不差一個桑青筠吧?若皇兄應允,不如——”

謝言珩掀眸看他,麵上仍然掛著淡笑:“不如什麼?”

翊王以為有戲,忙道:“不如將桑青筠賜給臣弟吧,臣弟定會好好對她的。”

謝言珩淡笑未變,眼底卻薄涼:“朕從不逼迫任何人,就算你有此心,恐怕她也未必肯。”

他清冷地垂下眼瞼,抬手舉起一枚白子落下去,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到你了。”

既是有求於人,翊王此時殷勤的很,忙不迭地又下了一子,顯然沒聽出皇兄的意思:“皇兄乃我朝天子,天下萬民都是您的,賞賜身邊一個女官還不容易嗎?”

“您隻要一道命令下來,臣弟自然好好跟她說,她將來在臣弟府上亦是錦衣玉食,絕不會虧待了您賞賜的人。”

謝言珩不鹹不淡道:“你既這麼想要朕身邊的女官,不如朕今日就將趙瑜煙賜婚給你做王妃可好。”

“她本就是趙太妃的侄女,被太妃引薦入宮曆練,朕瞧許配給你正是門當戶對。”

翊王相中的人是桑青筠,和趙瑜煙半點乾係也沒有。如趙瑜煙那般的俗氣女人如天上的星子一般多,他要了有何意思?

這番話嚇了翊王一跳,他也終於明白回過味來,皇兄擺明是在拿趙瑜煙噎他,舍不得把桑青筠賞給彆人。

想想也是,若他是皇兄,也不舍得給了旁人。桑青筠事事熨帖又有那般絕世容貌,偏又有一顆剔透玲瓏心。

翊王十分欣賞她,隻覺得她如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這些可不是所謂家世身份能左右的。

但既然陛下不肯割愛,那他日後不再提就是了,娶趙瑜煙卻是萬萬不行的:“彆彆彆,皇兄可彆開臣弟的玩笑了,臣弟對她沒興趣,娶回家也是乾瞪眼,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謝言珩淡淡掀眸看他:“既如此,日後就不要再提了。”

他失了下棋的興致,玉石般的白子從指縫間落進棋簍裡,“啪嗒”一聲脆響:“免得朕將你攆出宮去。”

翊王摸了摸鼻子,乾笑了兩聲:“臣弟不敢。”

他忙站起身說:“既然皇兄政務忙碌,臣弟今日就不叨擾了,這就出宮去了。”

謝言珩並未挽留,也沒看他,任由翊王行禮後腳底生風地離開勤政殿,目光卻看向了花窗外的桃花樹,眼底有些微微的失神。

殿內很快變得寂靜下來,耳邊空無一物,隻能聽到風卷庭廊,幽香暗燃的聲音。

這廂,趙瑜煙才從對翊王的厭惡中脫離出來,悄悄看向了屏風後的陛下。

方才聽到他說要將自己賜婚給翊王時,趙瑜煙很是嚇了一跳,險些驚呼出聲。幸好翊王拒絕,她這才不必擔驚受怕。

翊王和她互相看不上就罷了,最讓趙瑜煙在意的點是——陛下不肯將桑青筠賞賜給翊王,卻能輕易說出口將她賜婚給旁人。

可見在陛下心裡,她是還沒一個尋常女官要緊了。

禦前侍奉一年,趙瑜煙實在是受夠了。

受夠明明世家出身的她卻總拿來和婢女出身的桑青筠比較,受夠陛下的目光從來不停留在她的身上,更加受夠了無休止的等待和磋磨。

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切都是因為禦前女官這個身份拘束著她,壓製著她,將她的所有優勢和可能性都圈在了這個位置上。

所以自己隻能和同身份的桑青筠比。

可說到底,桑青筠隻是一個奴婢,無非是得了陛下幾分信任才能被眾人高看幾眼,她憑什麼?

一直以來壓抑在心中的不滿都在今日被玉鐲和翊王的輕視點燃,趙瑜煙決定改變現狀,就在今日。

她重新去暖房沏了杯茶,鼓起勇氣走到陛下身邊,福身頷首,將新杯盞放在跟前。

這個距離,趙瑜煙的一截纖纖細腰就在跟前,仿佛伸手可折般柔弱。她緩緩抬眼,杏眸脈脈望過去,嗓音也比從前更加婉轉動聽:“陛下,奴婢給您換茶。”

她大著膽子伸出手,在放杯盞的時候,不經意摸上陛下的微涼的指尖:“陛下的手有些涼……”

誰知,趙瑜煙後麵的話還未說出口,謝言珩便冷冷地將她拂開,麵色不虞:“放肆。”

趙瑜煙忙跪下叩首:“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隻是……”

她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咬唇抬眸,企圖令陛下有幾分心軟:“奴婢隻是心疼陛下。”

從趙瑜煙來勤政殿的那一刻起,謝言珩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太妃有意,區區一個女官之位,他也不必駁了她的麵子。

但人在禦前,要與不要終究都看他的興趣,趙瑜煙顯然讓他沒有興趣。

她若真這麼想入宮為妃,看在太妃的麵子上他大可直接收了給個位分,左右後宮多一人也不多。

隻是今日她非要在他不虞的時候顯眼,怎能讓人不厭煩。

他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冷淡道:“退下,任何人都不許擾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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