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公身子微微一震,目光盯著金條,眼中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不過,他控製的很好,不動聲色道:“洪誠,你這是什麼意思?賄賂本官嗎?”
事到如今,周相公連對方敬稱都懶得喊了。
洪誠微微一笑道:“周相公,實不相瞞,何濤兄弟欺瞞相公,連番兩次大敗,隻怕您的位置,也要坐不穩了。”
“嗯?”周相公的臉色一沉,神色得非常不好看。
“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接,相公肯定是無辜的,隻是連番征繳,三場大敗,總得有人要承擔這個責任。”洪誠慢悠悠說道。
周相公哈哈大笑:“所以,你是過來嘲諷本官嗎?”
“豈敢豈敢!在下此番來,是要求相公幾件事。”洪誠很是誠懇的說道,“相公是清楚的,若不是在下跑得快,我都要被何濤害死。
此人在軍陣中,居然蓄意謀害,還想要火並殺死我,這人狼子野心,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周相公仕途長遠,這官場之上,若是沒有金銀開路,也是麻煩的很啊。
這些金條,便是小人的一點心意,還請相公笑納。”
周相公麵色微變,心中掀起一陣波瀾。
一盒子金條,不是小數目,他可不相信洪誠會這般好心,送他盤纏,想必此人背後,還有什麼勢力,想要他來談條件。
趁著他還沒有從濟州府離開,順勢把一些事情提前安排好。
畢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洪指揮使,咱們都是官場中人,有些事情,大家都清楚。你說吧。
有什麼事情需要本官來辦,隻要我能夠幫你解決的,一定不會含糊,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周相公沉聲說道,毫不含糊。
事到如今,洪誠都攤牌了,周相公也不裝了。
趁著手中的權利,做好利益交換,各取所需,更是好事一件。
洪誠身子往後一靠:“周相公,說話就是爽快,說吧,您的條件。”
周相公深吸一口氣:“何濤與黃安的紛爭,本官並不清楚,也沒想到何濤竟然膽大包天,居然存有私心,甚至暗害指揮使,此事本官也是受害者,還請何管家、指揮使莫要怪罪。”
洪誠恍然,當即道:“我當什麼事,此事本就是何濤一人所為,他上下欺瞞,害死無辜士卒,實在罪大惡極!
二牛莊多番支援官府,竟然遭此災禍與陷害,實在是讓地方鄉紳寒心啊。”
周相公心領神會道:“本官會下發通告,嘉獎二牛莊莊主劉宣,並且給予補償,金銀不多,隻能送一些糧草之類。”
洪誠哈哈一笑:“相公能夠為二牛莊正名,還他們清白,莊子上下,定會感恩戴德。”
周相公道:“我也相信二牛莊是無辜的,他們早先助官府擊敗小鬆山流寇,後麵援助黃安,他們不可能與梁山勾連,都是忠誠之輩,豈能讓他們寒心?”
“相公公正廉明,兩袖清風,守正不阿,實在讓人欽佩!”洪誠馬上誇讚道。
周相公嘴角一抽,道:“本官也是儘本心而已。指揮使還有彆的事情嗎?”
洪誠道:“我聽聞晁蓋一乾人等中,有一個叫白勝的,關押在牢房當中。
這人其實是一個小蝦米,關押在監牢中,也是沒多少用處,在下的意思,若是此人願意做官府的探子,索性放了,讓他回到梁山,正好給我們探聽消息。
到時,還能收一筆贖金,相公意下如何?”
周相公心中冷笑,狗屁一樣的計策!
想的都很美,放人家回梁山,那是放虎歸山,這種毛賊,無信無義,他怎麼可能做什麼探子!
罷了!
反正本官就要走人,隨便你折騰好了。
“京城來過消息,讓指揮使協助濟州府軍政事務,此事本官不發表意見。”
洪誠心滿意足,不發表意見,那就是默認了。
隻是怕擔責而已。
“相公爽快人。”洪誠拱拱手,滿是笑容。
周相公麵無表情道:“洪指揮使,還有其他要交代的嗎?”
“豈敢說交代,在下告辭了!”洪誠起身,用手輕拍木盒子,“這點小禮物,不成敬意,等相公離開,在下還會準備一些盤纏。”
周相公嘴裡泛苦,搖了搖頭:“事情我去辦,金子我就不收了吧。”
洪誠哈哈大笑:“周相公,你若是不拿,我也不拿,那何管家怎麼拿?往後太尉大人如何拿?”
周相公:“”
“往後道路艱難,總得有些盤纏,兩袖清風上路,往後的道路,周相公怕是有喝不完的西北風啊。”洪誠咄咄逼人道。
周相公一陣沉默,這個世界,總有些真相,讓人渾身發冷,縱然不想承認,哪怕想要挺起脊梁骨去反駁。
周相公自詡也有一些追求的,可是麵對洪誠殺人誅心的話,他動搖了。
是啊!
寒窗苦讀多年,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日,方才坐到濟州府知府相公的位置上,轉眼之間,就要離開了。
往後的道路又在何方?
吃了敗仗的罪責,又有誰人重新提用他?
光靠人情?
開什麼玩笑呢。
他又不是當初死讀書的傻書生了。
唯有金銀開路啊。
這條路不好走啊,可這條路不走,就有無數雙手,將他往下扯,到時候,隻怕他的屍骨都要不存。
都說江湖險惡,這官場卻又比江湖凶惡百倍啊。
周相公越想越是苦澀,縱使我飽讀聖人詩書,也曾想要貫徹理想,奈何無力改變什麼啊。
人都是在不斷堅持中,最終開始妥協,一次妥協,便是步步妥協。
我也想做個好人,可是我沒得選。
“洪指揮使言之有理,今日受教了!”周相公拱手道。
洪誠似笑非笑,起身道:“那祝相公前程似錦,步步高升,下官告辭。”
“本官就不送了!”
周相公端茶起身,麵色無波無瀾,目送洪誠遠去,當人徹底消失,周相公盯著桌子上的金條。
他踩著小步,每一步好像都很艱難,重若千斤。
周相公捏住一根金條,放在手中:“這東西,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夠抗拒啊?金銀金銀,哪個不愛?”
說到這裡,周相公自嘲一笑,神色落寞之中,又有幾分瘋狂。
知府衙門外,洪誠意氣風發,縱然秋風蕭瑟,他的心情莫名的好。
“活著真好啊!說話算話的感覺,真舒坦!”
忽而,一名乞丐從路旁走過,滿身的臭味,讓洪誠捏了捏鼻子,然而,當乞丐端著一個破木碗走近,洪誠的臉色微微一變。
“稟將軍,我家主人在城外候著呢。”
洪誠眉頭一皺:“山中主人?”
“您去了,就知道了!”
洪誠後背一冷,想到那個威勢十足的男人,他竟然有些發自心底的畏懼。
“好,我馬上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