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莊,石牆之上。
劉宣父子並肩而立,兩人都身披甲胄,神色凝重。
在他們一旁,還站著莊子王管家。
王管家滿頭大汗,下意識道:“莊主,官軍攻打我們,莫不是消息散播出去了?”
“什麼消息?”劉宣一隻手按著腰間長刀,淡淡道。
“我們與梁山之間的關係。”王管家小聲道。
劉宣冷笑一聲:“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毫無意義,官軍不是吃素的,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想要拿下我二牛莊,那就拿人命來填。”
王管家小心道:“剛才傳來的消息,官軍兵分兩路,一路攻打梁山水泊,往昔咱們在暗處,若是咱們與梁山的關係暴露,隻怕”
劉宣臉色一沉:“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藏著掖著,實在沒意思的很。”
王管家搓著手道:“小人沒彆的意思,朝廷勢大,梁山終究隻是一群山賊,莊主啊,咱們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交給梁山啊!
何濤進這次攻咱們二牛莊,想必尋到證據,小人聽說,此人攻打梁山,讓梁山的好漢割了一隻耳朵,心中一定恨極了梁山!小人擔心,咱們要替梁山承擔何濤的怒火啊。”
“然後呢?”劉宣麵沉如水,繼續問道。
“何濤定然會全力攻破咱們二牛莊,小人擔心梁山捉襟見肘,將咱們二牛莊作為棄子,到那個時候,隻怕為他人做嫁衣啊。”王管家擔心說道。
這話一出,劉宣一陣沉默。
他昂起頭,心情一陣複雜。
是啊!
自古以來,大難臨頭各自飛,便是夫妻,都是如此,何況是異姓兄弟呢?
他與王倫乃是結拜兄弟,他當然相信王倫,可是王倫哥哥相信他嗎?
聽著王管家的勸告之言,劉宣莫名之間感到一陣惶恐。
他站在石牆之上,望著下方源源不斷的進攻,血與火的廝殺,他有些動搖了。
不!
與其說動搖,而是他對人性的擔憂,他無法揣度旁人的心思。
王倫哥哥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劉宣問自己,他不知道答案。
如果梁山真的將他們二牛莊放棄了。
他們劉家隻怕真的從上到下,那就會斷絕。
整個劉家都會滅亡啊。
一陣恍惚之間,劉宣麵色蒼白,他堅持到今天,當然相信王倫哥哥,可是王倫哥哥相信自己嗎?
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劉正突然怒吼一聲:“放肆!王管家,王倫寨主救過我父親性命,小鬆山攻打我二牛莊,也是他們馳援而來,我父親乃是王倫哥哥的兄弟,他豈會不來?
你這種妖言惑眾之言,是何居心?”
劉宣身子猛地一震,兒子一番話,猶如黃鐘大呂,讓他猛地醒悟。
是啊!
我怎麼能懷疑兄長的赤誠之心呢?
我二牛莊與梁山乃是休戚相關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居然會懷疑兄長!
人性的弱點,還是他的軟弱?
我怎麼會動搖呢?!
劉宣反手一巴掌拍在臉上:“我乃忠義之人,我與王倫哥哥向天發誓過,同生共死,今日廝殺,我儘我的忠誠,我願賭服輸!”
劉正拱手道:“父親,梁山一定會營救我們的!王倫寨主乃是胸懷天下之主,絕不可能辜負我們!”
“不用說了!我今日隻是成全兄弟之情,劉正,若是二牛莊真的頂不住,你馬上從地道走,帶著我們家族後人,去尋梁山水泊,如果梁山戰敗,那就隱姓埋名,尋彆的地方,苟且性命吧!”劉宣斬釘截鐵說道,眼神中滿是堅定。
一旁王管家拱手道:“莊主,先行撤走,也是來得及的啊!”
“今日若是撤走?我如何麵對梁山上下?王管家,我知道你是為我家族考慮,可是我二牛莊今日,早已與梁山捆綁在一起,我五代家業,早已與梁山相戚相關!
這世上之事,總要賭一把!我們的祖先,一代又一代,好不容易將二牛莊壯大至極,可是縱然我再努力,不過是又大一些,可是那有何意義呢?
這一次,我要賭一把!狠狠的賭一把!誰也不能阻止我!”劉宣惡狠狠說道,明顯下定決心。
王管家歎了一口氣,拱手道:“莊主已有抉擇,小人定與主人同生共死,絕不後悔。”
劉宣露出訝然之色,熱淚盈眶道:“王管家一心為我劉家,殫精竭慮,曆經數代,此番若能夠逃過劫難,我有一個女兒,過些年便有十六歲,到時候便嫁給你家長子!”
王管家又驚又喜,眼眶一紅,跪地道:“莊主對我恩義,我一家上下又有什麼好猶豫的。今日不管生死,小人定死戰不退!”
“父親,您看那邊”劉正突然喊道,用手指著遠方。
劉宣一愣,順勢望去,隻見東邊的道路上,煙霧飛騰,竟然有數百官軍,急速向何濤的本陣狂奔而去。
瞧那架勢,氣勢洶洶,猶如海浪一樣。
“不對,不對,有些不對!”劉宣眼中精芒一閃,他作為二牛莊莊主,從不缺少計謀與勇武。
當初被小鬆山追殺,他也有勇武之心,更有犧牲精神。
現如今,他堅定信念,望見黃煙滾滾,福至心靈,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劉正,我的兒,也許王倫哥哥擊敗官軍了,這幫人可能是潰兵!”劉宣大聲說道。
劉正大喜道:“父親,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不要著急,先靜觀其變,若是官軍軍陣混亂,我們要乾一次大的!要麼不賭,要麼就賭一次大的!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了。”劉宣露出瘋狂之色,眼神格外嗜血。
很明顯,事到如今,這位莊主,完全豁出去了!
他要拚命了!
官軍軍陣。
“你說什麼?洪指揮使回來了?他人在哪裡?”
何濤大吃一驚,臉色由青轉白。
他的弟弟都死了,這指揮使是怎麼逃回來的?
梁山那幫殺才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
何濤念頭百轉,定神望向遠方。
一旁衛兵道:“小人聽說,指揮使是逃回來的。咱們的兵馬在石碣村那邊大敗,損失慘重。”
何濤一聽這話,臉上一陣發燒,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騰。
“你特麼的這是廢話,老子還要你說?”
何濤心裡很亂,兵分兩路一路兵馬大敗,弟弟都性命不保,現在殺回來隻怕要找他麻煩。
果不其然,遠處衝來三百多人馬,披堅執銳,明顯是濟州的兵馬。
洪誠繃著一張臉,手裡提著馬鞭,剛衝到人群當中,勒住韁繩便從馬上跳下來。
他二話不說,就將何濤往下一拉,怒罵道:“畜生,安敢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