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星,明珠區,綠野城。
私人飛行器和公共飛船在跑道上開得飛快,然後按照標識牌起飛加入空中軌道,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尾氣。
奇奇怪怪的交通工具跑的跑飛的飛,銀白色的城區巡邏艦慢悠悠地在空中巡航,時刻準備著維護治安。
“唉。”灰頭土臉的少女拖著一個半人高的大麻袋,憂傷地彎腰從路邊垃圾箱裡翻出兩個空牛奶罐。
“一個牛奶罐的回收價怎麼才05星幣。”
空罐自由落體跌入麻袋裡,發出叮呤咣啷的碰撞聲。
【等你功成名就過上了相對成功的人生,我就有能量送你回去了】
【掃描宜居星球和送你到天市星消耗的能量有億點多,現在能量槽空了】
撒因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死機械音,但是硬生生透露出一股子心虛的意味。
一隻統怎麼可以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按照它的計劃,趙宴月應該在到達三垣星係後直接入住雲中宮殿走上人生巔峰。
事實上到了天市星之後,撒因才知道淨化天賦檢測儀式在每年的6月6號統一進行,直接找到警務中心說“我是淨化師”隻會被人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
可是現在才3月1號!
也就是說作為一個成功人生輔助係統,由於信息了解不到位,它已經讓曾經的世界首富獨女孤苦無依地在異星球撿了十天垃圾了。
可怕的是這樣的日子還要過三個月。
它現在最不敢麵對的,就是宿主深邃的眼神。
趙宴月根本不知道撒因在想什麼,她數了數麻袋裡的瓶瓶罐罐,忽然振奮了起來:“今天能賺53星幣!還差最後535星幣就能解鎖那個破隕石。”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嗤笑。
三十多歲的青年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從垃圾箱旁路過,順口將旁邊的趙宴月當成了反麵案例教育起小孩。
“看見沒,你要是精神海等級沒到d級,就隻能和她一樣,當個每天靠撿垃圾賺五十星幣的廢物。”
“爸爸你彆總是這麼說彆人,被聽到了不好。”小孩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他說完有些心虛地扭過頭,結果正巧對上當事人火冒三丈的視線。
小孩頓時一個激靈,在青年疑惑看向他時,支支吾吾道:“她聽到了。”
“不用管,大實話還怕人說嗎?”男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甚至懶得回頭給個眼神。
一個撿垃圾的流浪漢能有什麼能耐,聽到了也隻會忍氣吞聲。
剛這麼想著,少女的聲音打臉似的恰好從身後響起:“撿垃圾怎麼了,你個有眼無珠的老家夥。”
男人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用手撫平了外套上細微的褶皺,眼皮一抬正視起了這個自己口中的反麵案例。
少女臉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灰,但看得出漂亮得驚人,身上還頗有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氣勢,實在不像個流浪漢。
像不像流浪漢反正都是個撿垃圾的,男人冷笑一聲,言語刻薄道:“你有沒有家教?小小年紀怎麼見人就咬?”
宿主被罵,撒因也生氣了,它擔心趙宴月第一次被人罵沒經驗,著急地出起主意。
【他罵你是狗,快罵他才是狗】
“你先閉嘴。”趙宴月抽空回答著撒因,有點打擾她思路了。
【好的】
耳邊一靜,趙宴月這才找回感覺,她微微抬起下巴,盛氣淩人道:“你在狗叫什麼,隻準你咬人不準主人教訓你?老東西真不要臉。”
“你!你有病吧?怎麼說話的!”詞彙量略顯匱乏的男人指著趙宴月,撕破了之前看似從容的表象。
小孩子似乎天生就對誰不好惹這件事具有敏銳的感知,他顫抖著小哭音抱著男人的大腿,試圖將人拉走:“爸爸我們走吧。”
男人顯然不想在孩子麵前丟了麵子,雖然在對罵這件事上棋差一招,但還是梗著脖子道:“你爸媽怎麼教育的你!小的撿垃圾,大的也不學好,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
“還龍生龍鳳生鳳,我生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偷偷摸摸打開光腦錄像吃瓜的路人沒忍住笑出了聲,在對上男人怒氣衝衝的視線後立馬看看天又看看地,總之人在尷尬的時候真的很忙。
【這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腦子轉得很快的撒因思考了一瞬提出質疑。
“彆管,閉嘴。”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趙宴月很有氣勢道。
【好的】
路人的笑聲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壓垮了男人的理智,一隻體長一米左右的蜈蚣憑空出現在他的身邊,呈現出一副守衛的姿勢。
它全身覆蓋著油亮的黑色甲片,每一節又帶有一條紅色的橫線,呈現出黑紅交織的顏色。
碩大無比的蜈蚣支起前半邊身子立了起來,露出白色的腹部,不知道幾十條腿在空中撲騰,對趙宴月進行著威懾。
“是極影蜈蚣!”
“這個靈獸可貴了,靈獸孵育中心的靈獸蛋都要120萬星幣呢!”
“極影蜈蚣可是機甲戰寵,又不是普通靈獸,機甲戰寵的靈獸蛋哪個不是一百萬星幣起步?”
“能契約機甲戰寵,他最低也是b級的精神海,難怪這麼看不起人。”
“媽耶,雖然理智上知道是靈獸,但我還是接受不了蜈蚣……”
“有一說一,幼生態的極影蜈蚣是嚇人了點,但是機甲態其實還挺帥的。”
暗中吃瓜的路人此時不再掩飾地開始了竊竊私語,越來越多的人聞著味聚集了過來。
一群人看熱鬨的看熱鬨,看靈獸的看靈獸,很快圍出了一個圈。
趙宴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有靈獸的存在,也做好了時不時看見獸類動物的心理準備,但是這是蜈蚣。
“撒因。”
【我在】
“我好像要暈過去了。”
【彆暈】
“好的。”
趙宴月轉頭撥開人群,朝著天上飛馳而來的一排飛行器大喊:“妖妖靈妖妖靈!”
“我舉報有人公眾場合教唆靈獸傷人!”
頭頂印著官徽的飛行器依次降下,穿著製服的警員們雷厲風行,一個個冷著臉氣勢驚人,隻不過在看清人群中心的少女後無不兩眼一黑。
又是她!
警衛隊隊長應勝走上前,沉默地從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少女身上移開視線,看向男人道:“這位男士,根據天市星公共安全法規第36條,公共區域不得私自進行靈獸對戰。”
他說到這頓了頓,補充:“更不能直接讓靈獸和居民對戰。”
“因未造成嚴重影響,現對你處以500星幣罰款,你有異議嗎?”
有了警衛隊的加入,男人此時也冷靜了下來。
隻不過還不等他說話,就見拖著麻袋的少女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那狗仗人勢的模樣氣得他胸悶氣短。
“讓他出示極影蜈蚣的靈獸出行許可證。”趙宴月伸手對著男人身邊的極影蜈蚣一指,字正腔圓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證獸證俱在。”
這話一說,男人也不胸悶了,急忙將靈獸收回了精神海,又匆忙用光腦交了罰款,然後拽著默默掉眼淚的小孩抬腿就走,嘴裡還不忘罵道:“真是晦氣!”
應勝也沒攔他,轉頭對圍觀群眾道:“不要在這裡聚集,散了吧。”
沒有熱鬨可看的眾人紛紛散去,留下趙宴月和警員們麵麵相覷。
氣氛安靜了片刻,趙宴月熟稔地掌心朝上,對應勝伸出手,禮貌道:“謝謝,維護綠野區公共治安是每個居民應儘的責任。”
應勝硬朗的麵龐黑了黑,將光腦裡剛繳來的500星幣罰款轉給她,頭疼道:“這已經是你從警務中心領走的第10份舉報獎金了。”
“那又怎麼樣,我的舉報難道不成立嗎。”
“你這和釣魚執法有什麼區彆。”應勝嚴肅了神色,“下不為例聽到沒有,否則我給你定個擾亂綠野區治安罪。”
“都下不為例了,為什麼不查他的靈獸出行許可證,說不定我還能再賺最後一筆。”趙宴月不爽道:“節肢類靈獸的出行許可證可不好辦理,看他那做賊心虛的樣子也知道他絕對沒有。”
不等應勝回話,趙宴月看著自己賬戶裡的6578星幣又開心了起來,順便還心情愉悅地澄清了一句:“再說了每次都是彆人先對我出言不遜,可不是我主動挑事。”
“彆人先動口,你再主動激化矛盾讓人違規然後搞舉報是吧。”應勝麵無表情道,這套流程他已經被迫爛熟於心。
他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十天前,警衛隊在垃圾回收站那邊撿到了趙宴月。
準確來說是垃圾回收站的站長帶著這個小姑娘找上了警衛隊。
站長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小孩莫名其妙出現在了她的垃圾回收站裡,還指著天上的垃圾運送艦罵了半天,嘴裡喊著“該死的外星人,有沒有道德有沒有素質竟敢往她頭上倒垃圾”什麼的。
垃圾運送艦不往垃圾回收站倒垃圾還能往哪裡倒垃圾,總之她懷疑這是個腦子有病的小孩。
而這個據說腦子有病的小孩看見警衛隊開口就是一句讓警衛隊給她找家孤兒院,她快要餓死了。
應勝對此的第一反應是,這絕對是一起離家出走事件。
雖然看不出她發卡上鑲嵌的比鴿子蛋還大的湛藍色寶石是個什麼品種,但誰家沒人要的小孩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珠光寶氣的富貴感。
一看就知道養得很精貴,估計家裡人找不到她都要急瘋了。
然而就在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這麼以為時,離奇的事發生了。
整個聯邦基因庫裡都沒找到她的相關基因信息——這意味著她不但是個黑戶,甚至整個聯邦境內都沒有任何親屬。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十八代祖宗都是沒納入基因庫的黑戶,這件事的離奇程度簡直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不過按照測出來的骨齡,她還是個17歲的未成年,又沒有親屬關係,確實符合孤兒院的收留標準。
警務中心幫她辦好身份手續送去了孤兒院,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了結,結果這家夥第二天就又和警衛隊的人見麵了——她開發出了賺星幣的歪門邪道,三天兩頭搞舉報賺警衛中心的獎金。
原本治安很好的綠野城,因為有她的存在,讓警衛隊增加了不少業績。
雖然這不要也罷的業績是警衛隊的,但是獎金是她的,十天賺5000星幣在人均薪資6000星幣每月的天市星,絕對算是高收入群體。
彆看有的人在撿垃圾,其實這隻是她的副業罷了。
應勝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問道:“要送你回孤兒院嗎?”
“不用,我還有事要辦。”
踩著夕陽的餘暉,趙宴月想著馬上就可以解鎖的破隕石,心情很好地哼著歌拖著麻袋往垃圾回收站走去,一人一麻袋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