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熊猜的一點都沒錯,正當鄭軍陸戰隊在廈門城東南苦戰之際,城牆四門都已洞開,無數的海盜正幾十人為一群,沒頭蒼蠅一般從城中湧出。
會友公司的兵力有限,雖然在城外布置了哨騎,但麵對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大潰逃,根本就無法采取任何措施。
林海一邊派人去通知許樂天,一邊下令讓楊祿楊策所部趕往嘉禾嶼西邊和北邊的各處渡口,抓捕想要遊出嘉禾嶼的海盜。
此時,正在苦戰的鄭軍陸戰隊在看到城中起火後也開始崩潰了,一時之間兵敗如山倒。眾海盜要麼沒命逃竄,要麼乾脆跪地投降,陸軍部很快就控製住了戰場。
會友公司不允許隨意殺降,那些跪地投降的海盜基本都保住了小命。反倒是選擇逃跑的要麼當場死於陸軍部之手,要麼被尖兵局的騎兵追殺。
騎兵的優勢再一次體現出來,沒有騎兵的部隊即使打了勝仗也很難擴大戰果。而相反,隻有步兵的一方在戰敗後往往會麵臨慘重的損失。
兩支軍隊麵對麵交戰,傷亡率始終不會太高,大規模傷亡一般都是出現在追殺的時候。
眼見如此,被王夢熊安排看守後路的海盜直接就集體投降了。王夢熊本人也被手下綁了獻給陸軍部,接著又被吳國毅派人押送到中軍。
這廝倒是骨頭挺硬的,他是朝廷叛將,自知被俘之後絕無活路,見了林海之後堅決不肯下跪。
負責押送的兩個親兵一人一腳踢在他的腿彎處,被五花大綁的王夢熊膝蓋一彎,但仍然掙紮著站直了,衝著林海瞠目大喝:“小子,要殺就殺,想要乃公下跪,門都沒有。”
兩個親兵大怒,當即就準備打折這廝的腿,卻見林海笑著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對王夢熊道:“你這廝如今倒是挺硬氣的,當初為何不敢出戰?見了林某的旗號就躲在城裡當縮頭烏龜。”
“放屁,老子一開始就主張出城決戰。可歎那姓鄭的黃口小兒不聽老子的,否則此時做階下囚的就是你林某人。”
王夢熊仍在嘴硬,他此時其實也有些後悔,早知道林海的攻城術如此精妙,他就不會建議鄭芝龍借守城來消磨敵軍的銳氣了。
最可氣的是,辛苦訓練出來的陸戰隊最後被鄭芝龍賣了,這支隊伍到最後都沒得到堂堂正正與林海所部交手的機會。
想到這,王夢熊更加來氣,隨即又開始大聲咒罵鄭芝龍不得好死。
“姓鄭的現在何處?”林海見他對鄭芝龍不爽,於是出言問道。
“老子要是知道,早就說了。”王夢熊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這廝估計是想遊出嘉禾嶼,你快派水軍去抓他……”
“把這廝押下去罷,好生看管。”林海眼見多問無益,下令左右親兵將王夢熊押了下去,接著又派人去請曹知縣過來。
嘉禾嶼是同安轄地,林海想把縣令曹履泰請過來,隨他一同入城。
他此時已經知曉了鄭軍曾在廈門城中進行了屠城,為免造成誤會,還是決定要帶著文官一同進城。
大明朝的武將就是這麼難當,在官僚係統裡麵沒有話語權,就算身子立得正,也要怕影子可能會斜。
為此,林海隻能是放棄廈門城中鄭軍的財物。這個數目應該也不會小,畢竟鄭軍這回在嘉禾嶼上肯定是沒少劫掠,再加上屠了廈門城,最後潰逃之時肯定還有很多沒來得及帶走的。
好在魍港那邊搗巢的收獲已經大大超預期了,這邊就沒必要吃相太難看,還不如給閩地的官紳留個兩袖清風的好印象。
曹履泰被請來之後,林海下令陸軍部第三局開進廈門城。
這又是一哭泣之夜,城中正在進行第二次大屠殺,無數的房屋正在燃燒,火光映照著地獄一般的人間。
街道上四處可見大片的血汙和以及散落的斷臂殘肢,幾乎所有的水井中都塞滿了屍體,被燒焦的樹木上掛著一些死不瞑目的人頭,甚至有一座磨盤中間還夾著一名被壓扁的嬰兒……
饒是林海已經打過好幾次血腥的戰爭,但看到眼前一幕幕非人的畫麵,還是忍不住有些想要嘔吐。
他深吸一口氣,喚過傳令兵吩咐道:“去給蔣百總傳令,第三局立即以哨為單位控製四城,凡遇正在施暴的海盜,格殺勿論!”
“是,標下得令!”傳令兵應了一聲,一扯韁繩就要調轉馬頭前去傳令。
“且慢,將主爺,城中說不定還有大隊賊軍……”蝰蛇在一旁進言,當著曹知縣的麵他自然不會叫總座。
林海知道他的意思,當即揮手打斷道:“無妨,有親兵哨在,足以護衛本將和曹知縣的安危。”
騎在馬上的曹履泰淚如雨下,這個釋褐為官還不足兩年的年輕縣令從未深想,史書上輕飄飄的屠城兩個字竟是如此的沉重……
“喪儘天良,喪儘天良啊!曹某真是枉為父母官……”曹履泰泣不成聲,握著韁繩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明府,此事怎能怪你?若無你的鄉兵,隻怕同安縣城也是這般。”林海安慰了一句,接著又道,“此事要怪隻能怪武將無能,如今既是林某出任澎湖遊擊,今後漳泉兩府必不會出現今日之事。”
“天殺的海賊,竟如此草菅人命!”曹履泰仍是意難平,齜牙咧嘴地對林海道:“林遊戎,請務必將賊首鄭芝龍擒住,此獠不死,實難解我心頭之恨!”
“明府放心,林某早已下令,鄭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定不令其逃出生天……”
這天晚上,林海一夜未眠,一直在等著生擒或殺死鄭芝龍的消息,然而直到天光大亮之後,仍是一無所獲。
此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是水上還是陸上,都沒人見到他的身影。林海無奈之下,隻得先補補覺,這一仗打了半個月時間,身為主將也是夠累的。
林海沒想到的是,鄭芝龍既沒有去往西邊,也沒有去往北邊,他從嘉禾嶼東南方遊向了烈嶼,打算取道金門再遊回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