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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父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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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父子

第二天上午,林海神清氣爽地坐在花月樓的大堂裡,陳耀祖在他旁邊,連逛兩天窯子明顯有些精神不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牛打屁,好半晌才等到歐左吉出來。

這小子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一宿都沒怎麼睡覺,把個碧玉破瓜時的清倌人給折騰的夠嗆。

林海起身笑問歐左吉:“三弟,這溫柔鄉的滋味還不賴罷”

歐左吉這回沒用倭扇遮臉,嘿嘿笑著,滿臉青春痘的油光隨之抖動。

林海又道:“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豈可長居寺廟和青燈古佛為伴怎麼樣,左吉,昨日二哥跟你說的事可想好了”

歐左吉點頭道:“我今日就去找義父明言,我不想再待在悟真寺了。我要出海,重操我爹的舊業。”

“你不怕你義父了”林海聞言愣了一下,他原本是想偷偷把歐左吉拐到海外,然後再由海野左兵衛在長崎召集歐華宇的舊部,不想歐左吉卻要直接和張敬泉攤牌。

“怕,但我不想偷偷跑出去,最多吃他一頓打就是了。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自當光明磊落,我要親自召集我爹的舊部,誰也阻止不了我出海。”歐左吉一臉堅毅,忽略掉青春痘他這張臉還是頗為剛硬英武的。

“好小子,不愧是歐二叔之子。”林海拍拍他的肩膀道:“三弟,要不我陪去見你義父罷正好有一番話要對他說。”

悟真寺,一處枯山水庭院。白牆灰瓦的院中,褐色的岩石在灰白的沙礫上或臥或立,僅有石上的青苔為這方小小世界注入了一絲生機。

林海站在庭院中,聽到禪房裡傳來清脆的響聲。那是戒尺抽打歐左吉的聲音,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發出半點求饒的聲音。

好半晌,張敬泉看到義子的雙手都已被打腫,卻始終咬著牙一聲不吭,心下不由一軟,再也下不去手。

“進來罷。”張敬泉放下戒尺,對門外喊了一聲。

林海推門而入,雙手合十對張敬泉行禮:“晚輩林海,拜見空寂大師。”

“是你在鼓動左吉出海”張敬泉盯著林海問。

“佛家有言: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林海淡定地看著張敬泉,“左吉要出海,是因為海賊旗……不對,是因為他身上流著歐二叔的血。否則任憑我舌燦蓮花,又如何能鼓動得了”

“好個巧舌如簧之徒……”張敬泉一時有些詞窮,聲音凝滯了一瞬,方才接著道,“你鼓動左吉出海,究竟有何目的”

“為了替我大哥報仇。”林海坦然道,“歐二叔的舊部仍有不少散居在長崎附近,隻有左吉才能把他們聚攏起來。此外,晚輩也想借重大師在倭國的人脈,想來也隻有讓左吉出海一途。”

張敬泉聽到這話都給氣樂了,抄起戒尺劈頭蓋臉就向林海打去。

林海哪能讓他得逞,匹手握住戒尺道:“大師,先彆忙動手。晚輩鬥膽問一句,李老船主慘死在鄭賊之手,難道大師就不想替他報仇”

張敬泉握著戒尺的手鬆了一鬆旋又握緊,冷然道:“貧僧已是方外之人,這些事都與我無關。”

“既是如此,大師為何要在去年前遠涉風濤去往澎湖當時大師出家已有四年,為何要千裡迢迢去救福建的許大掌櫃如今大師說不想替李老船主報仇,晚輩卻是不信。”

“大師的心結,其實晚輩心知肚明。”林海不待張敬泉開口,繼續說道,“你老之所以不願去見長崎奉行,是因為你的好友黑衣宰相以心崇傳已經失勢!”

“你怕以心崇傳會像本多正純一樣被徹底整垮,因此刻意不卷入倭國事務,更不用說扯起崇傳的虎皮去嚇唬長崎奉行。”

“你……為何會知曉倭國之事”張敬泉如見鬼魅,眼中布滿了驚愕。以心崇傳失勢之事在倭國都甚少有人知曉,就連李國助都不明就裡,眼前這人又從何得知

張敬泉心中所慮確如林海所言,他是秀才出身,本就熟知曆史,這些年在倭國也頗見了些高層鬥爭。這種鬥爭往往都會從外圍入手,最先遭受池魚之災的一般都是和高層大佬有瓜葛的小人物。

在以心崇傳失勢前,張敬泉經常借這個好友的名頭狐假虎威,在長崎沒少乾違反幕府禁令之事。如今崇傳失勢,他就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了,以免成為神仙打架時遭殃的小鬼。

看到張敬泉的表情,林海臉上露出笑容,他這兩天一直在琢磨張敬泉究竟為何不肯幫李國助,直到現在他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想沒有錯。這還多虧了他在後世看過一部江戶初期的大河劇,因此對這時代的倭國政局有些了解。

“天妃娘娘昨夜又給我托夢了,她老人家對晚輩說了大師心中憂慮,還讓晚輩為大師解開心結。”林海又開始祭出天妃**,李國助昨天將他引見給張敬泉時,曾說過二弟經常會夜感異夢,在夢中和天妃娘娘對話。

一旁的歐左吉聽得暗暗咋舌:二哥真乃神人也,逛個窯子還能得到媽祖托夢……

張敬泉的震驚更在義子之上,他雖然入了佛門,但並不代表不信天妃。事實上,悟真寺裡就專門設有媽祖堂,唐船在長崎靠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船上的天妃神像請到悟真寺的媽祖堂中,號稱迎媽祖。

隻聽林海繼續道:“天妃娘娘讓我告訴大師,以心崇傳和本多正純不一樣,他雖然暫時失勢,但聖眷未衰。兩年之後,黑衣宰相必能複起,起因是倭國的天皇給京都僧侶頒發了紫衣敕許,事先未通知幕府……”

兩年之後,就是倭國曆史上的紫衣事件發生之時。以心崇傳憑借幕府僧官的職權,在此事中幫助德川家狠狠扇了天皇的臉,向所有人昭告了幕府的權威,崇傳本人也借此重回權力中心。

林海向張敬泉大致講述了紫衣事件的經過,等到兩年後這個預言變為現實,張敬泉自然會對他能和媽祖溝通深信不疑。到那時,他就能以張敬泉為跳板,與幕府高層人物搭上線。

這也算是他在倭國布下的一步閒棋,具體能發揮什麼作用還不知道。

但有一點林海十分肯定,要掃平東瀛,必須先挑起倭國內亂,否則在這個時代跨海遠征一個兩千萬人口的成熟封建國家,那無異於癡人說夢。眼下倭國的戰國時代剛剛結束,德川幕府還處於初創期,這個機會還是有的。

聽完林海的講述後,張敬泉滿臉都是猶疑神色。媽祖托夢之事實在有些離奇,但林海把紫衣事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卻又容不得他懷疑。

要編造出這樣一個曆史事件,那需要對倭國的製度、人物和文化有相當全麵的了解,從林海的口中說出來本身也有夠匪夷所思的。

雖然半信半疑,但張敬泉的內心卻平靜了許多,自從崇傳失勢後,這個秀才出身的傳奇海商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他雙手合十對林海鞠了一躬:“多謝檀越開悟,貧僧感激不儘。”

林海回禮道:“不敢當,大師該謝天妃才是。”

張敬泉好似在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對仍然跪在地上的義子道:“左吉,你起來罷。”

歐左吉道:“義父若不答應左吉出海,左吉就跪死在這裡。”

“你出海去罷,我答應你了。”張敬泉看著義子剛毅的臉龐,仿佛依稀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歐華宇。

那時他還是個喜讀佛經的落難秀才,怎麼也不會想到後來竟會和這個九龍江水匪義結金蘭。更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在義兄的帶領下來到倭國,憑借佛學造詣成為幕府重臣的座上賓,在異國他鄉做了人上人……

“義父這裡還有五萬兩銀子,你拿去作出海的本錢罷。”張敬泉給義子整了整衣衫,這一刻他不像是出家人,而像一個送兒子出遠門的老父親。

“義父……”歐左吉感覺眼眶有些發酸,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作為一個叛逆期少年,他過去對眼前的老人是頗有些不滿的。身為長崎唐人領袖,張敬泉要想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那簡直是易如反掌,但他卻偏偏出家為僧,連帶著歐左吉也過得十分清貧。

如今他才算明白了,原來因為以心崇傳的失勢,義父這些年一直活在恐懼之中,擔心有朝一日會遭遇不測,到那時自己就失去了依靠。原來他是怕自己養成揮金如土的習慣,將來坐吃山空。

“義父,這些銀子你留著養老罷,左吉不想花你老的錢,二哥已經答應借給我出海的本錢了。”

“左吉,你我兄弟還說什麼借二哥給你十萬兩,你就當成是我給悟真寺的口錢就好。”

林海說著又對張敬泉道:“空寂大師,除了鬆浦隆信要的貨之外,晚輩船上還有不少人參、貂皮和黃金等物。晚輩想在長崎全部換成銀子,還請大師多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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