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對你們來說都是仁慈,我要你們三個用生生世世來洗刷自己的罪孽!”
葉蘇林雙掌貼著那道噴出鐵鏈的裂縫,“轟隆隆”又緩緩地麵閉合在一起。
最終地板還是那個地板,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但整個屋子卻少了幾分暴虐與陰冷,瀟瀟瑟瑟落下的塵埃裡,還帶著一名少女的喘息聲。
“呼~~~打完收工。唔這‘鎮魔封邪咒’用起來,還真是挺費神的,好累呀”
葉蘇林收起桃木劍和雞血墨鬥,這時,天空中淅淅簌簌落下的塵埃,堆積成了一個身著校服的少女虛影。
一縷陽光透過微小的縫隙照射入房間內,就像是投影儀裡投射來的畫麵。
“嗬嗬嗬~~~渡邊君,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吧?我知道新上了一部電影很好看。”
“渡邊君,這是我親手做的便當,味道怎麼樣?”
“渡邊君……這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和他們一起欺負我?”
“嗚嗚嗚渡邊君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
“渡邊君求你了,殺了我吧……我太痛苦了,求你殺了我吧……”
“渡邊君……渡邊君……”
陽光照射下的畫麵像幻燈片似的一幕幕閃過,那似乎是受害者順子記憶裡的片段。
渡邊隆史看著這一幕,整個人早已是麵如死灰,嘴巴微張,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一幕幕場景最後定格在少女微弱的求助聲裡,她已經失去了所有對生的希望,隻想快快死去免受折磨。
而即便是這樣,她生前最喜歡的那個男子卻始終選擇回避,沒能對她施以點滴的援手。
“順子……順子啊……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曾經想要試著去找人幫忙、去報警,但被他們發現,將我打的半死,並威脅我要殺我全家……
順子,我真的想過要救你的,我想過的……原本我以為在監獄裡度過的幾年,會讓我還清了對你的愧疚。
但出獄之後我才發現,我沒有一天不是活在自己的悔恨與懊惱之中……我對不起你……我沒用,我對不起你……我沒用……”
看完那些閃回的畫麵,渡邊隆史已淚流滿麵。他一邊對著空氣裡道歉,一邊猛扇自己的耳光。
葉蘇林與橋本綾香站在旁邊冷眼注視著這一切,而那陽光中卻忽然走出一個朦朧的少女身影,輕輕阻止了渡邊隆史,不讓他再抽打自己。
“渡邊君,謝謝你……謝謝你今天的幫助。我終於自由了……我好累,我現在隻想休息。永彆了過好你的生活,照顧好你的孩子……我們下輩子再見。”
朦朧的少女輕輕將渡邊隆史攬入懷中,緊接著她的身影化作無數的光點向著窗外飄去。
葉蘇林單手掐訣,口中默默念誦:“塵歸塵,土歸土,願魂兩消……姑娘,太上洞玄靈寶救苦妙經,此刻將伴你上路,護你周全。”
“謝謝,謝謝你們……”
已經漂浮到半空的順子,對著葉蘇林和橋本綾香深深鞠了一躬,緊跟著又再次消失。
“順子……順子你彆走!”
渡邊隆史看到這一幕,表情有些怔怔的出神。突然間,他一把搶過葉蘇林手上的桃木劍,用力將劍身折斷,並用端口鋒利的桃木尖刺猛地刺入自己咽喉。
“啊,渡邊先生!”
“你這又是何苦呢?”
渡邊隆史脖頸處流出鮮血,嘴裡也汩汩吐出血沫,沒一會兒就倒在那兒停止了呼吸。
隻不過詭異的是,他到臨死前,臉上竟帶著笑意,雙眼盯著天空中逐漸要散去的光芒,仿佛這輩子終於放下了所有的愧疚與執念,和曾經心愛的人一起,攜手飛向天空。
“這怎麼會這樣……嗚嗚嗚……”
橋本綾香看著用斷劍將自己紮死的渡邊隆史,癱軟地跪在地上,小聲哽咽著。
而葉蘇林卻搖了搖頭道:“時也,命也,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攔住了今日,攔不住明天,就讓他去吧……對他來說,現在這樣或許比一個人苟活於世更加舒服。
綾香小姐,相信經過今日,光太不會再做那個噩夢,而這棟房子也將由此重生,化煞為吉。不過我還有一些後續要處理……大慈大悲太乙救苦天尊”
葉蘇林豎起單掌,對著窗口的位置微微行了一禮。
而這時,橋本綾香也終於反應過來,她擦乾眼淚拿起電話,選擇報警。
畢竟這裡現在死了人。雖然是自殺,但也免不了一番詢問。在警察來之前,他們還需要將那些做法所用到的物品收起,並想好一個足以說服警察的理由。
“嘟嘟嘟~~~”
很快,幾輛警車聚集在這棟凶宅門口。警察們快速進入,當看到是他們的同事橋本綾香後,警惕心似乎才略有放鬆。
綾香給出的解釋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渡邊隆史一直以來對自己曾經犯下的惡行始終無法釋懷,這一次叫了她和葉蘇林做見證,為死者順子小姐做法事超度,而他則在超度的尾聲用折斷的桃木劍插進了自己的喉嚨,就此死去。
橋本綾香說出的話也基本是實話,隻是隱去了一些無法解釋的片段。
然而就在法醫對渡邊隆史做檢查時,才發現他的衣服內兜裡竟裝著一封信。
那信紙皺皺巴巴的,上麵還有乾涸的水漬,看來已經寫了有些時日。而信的內容,變相地洗脫了葉蘇林與橋本綾香的嫌疑,因為這是一封悔過書,同時也是一封遺書。
【順子,當這封信公之於眾時,大概我已經死了。或許是自殺,也或許是報應,總之,我終於要去見你了。
說實在的,我每天都在後悔,後悔那天晚上為什麼要答應他們一起“玩玩”,後悔當你抓著我求救時,我沒能站出來說“住手”,後悔當時看著你的眼睛,絕望地問“為什麼是你”?
是啊,為什麼是我?明明前一天我們才去看了電影,我們偷偷牽了手,分一根冰棒吃。你說將來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學,我說“笨蛋,我都已經輟學了,不如早點結婚吧”,你紅著臉踢我……那些畫麵現在想起來就像上輩子的事。
順子,我後來經常夢到你,夢裡的你總是濕漉漉的,頭發上沾滿水泥,坐在我的床邊,問我:“渡邊君,現在幾點了?”就像你以前每次睡迷糊時問的那樣。但當我伸手想要擦掉你身上的泥水時,你總會突然變得腐爛,將我從夢中驚醒。
是的,這是我應得的。當年警察找到你的屍體時,報紙上說,水泥凝固後的你就像一個“繭”。可我所能想到的,則是在水泥灌進你嘴裡的時候,你還在試圖喊我的名字。
他們管我叫“惡魔”,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即便每晚我都會在悔恨中驚醒,也試過贖罪,去你的墓地裡磕頭認錯,寄給你媽媽一些錢,甚至在法庭上讓他們判我死刑。
可是都失敗了,你媽媽不肯要我的錢,法庭也沒有判我死刑。但我知道,我所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對自己的懲罰。
我想過自殺,所以早早寫了這封遺書和懺悔信。但很可笑,每次我都會因為害怕放棄自殺。而現在,或許我終於鼓起勇氣走出那一步。
如果我的死能為你帶來那麼一點點的釋然,我就覺得自己還有些用。對了,找到我屍體的陌生人啊,求你,求你將順子最愛吃的橘子糖跟我一起埋在她的墳墓旁。橘子糖就在我左邊的口袋裡。
我不祈求你的原諒,順子,我隻求你下輩子能過得好,過得幸福,而我,即便永墜地獄,也在所不惜。
渡邊隆史,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