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修仙之人樣貌不佳,隻是他不想佳。
然而,此世間卻有生來就判若仙君之人。
平陽小縣有一小子,今年十六,名作“許念”,常著一身白袍,隻要往山頭一站,便似仙君臨世。
而平陽縣恰好還有一小女,與其可謂天仙般配,名作“雪幼芸”,今年十五,一顰一笑便似卻已是能引得萬花盛開,鳥蝶環繞。
這天配地配,雙方爹娘一合計,早早就給他們定下了一個娃娃親。
兩人關係也一直很好,平日裡相處起來的畫麵,就連縣裡的青樓老鴇看見了,都會忍不住去懷念自己的初戀。
然而,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一天……
“小姐,你冷靜!怎今兒一覺醒來,小姐你像變了個人似的……哎——等等……”
卻有出早攤的百姓,看著雪幼芸的丫鬟一路小跑追著她小姐,往許家宅院而去,一旁還有一頭老驢,拖著三大箱的東西。
這但凡看見的人,都會忍不住議論一番:
“那對小夫妻吵架啦?這倒是難得一見。”
“走走走……跟上去瞅瞅去。”
……
與此同時,許家宅院東廂突然傳出一聲感歎。
“我的遊戲菜單呢?!”
判若仙君的男子,坐在廂房的梳妝台前,正手作劍指來回滑動,試圖讓一個半透明的窗口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
然而,無論他左劃右劃上劃下劃,他所期望的東西卻一直沒能出現在麵前。
許念看了看花窗之外一眼望不透的萬裡長空,又看了看梳妝台上銅鏡裡映出來的臉,輕輕吸了一口氣,愣了半響,才將氣給籲出來。
“噓——”
這真實到古樸的氣味也好,那完全不像演算的萬裡晴空也好。
他估摸著,自己大抵是穿越了。
就在五分鐘之前,他所創立的公司第一款完全潛行遊戲成功下線。
作為公司的老板,員工們興高采烈地將第一個體驗遊戲的機會交到了他手裡,把他送入了專用的潛行遊戲艙之中。
他當時還挺高興的。
現在來想,全都是陰謀!
一定員工嫌棄他工資發少了,把他弄穿越,才好繼承他公司賬戶裡的百萬流水。
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許念木訥地看著鏡中自己的臉,自己投資做出來的第一款遊戲,他自然也詳細讀過劇本的。
此刻屋中的一切,特彆是梳妝台上那一枚刻有“雪”字的玉佩,告訴了他一件事。
他還穿成了遊戲裡的頭號小白臉。
——與未來憑一人之力殺穿整個修仙界的雪幼芸有著婚約,而吃了一輩子老婆軟飯的丟人夫君。
到底有多丟人?
他能在麵臨強敵的時候,跪地大喊“幼芸快救我!!”,尿濕褲子。
他也能在探尋遺跡之時,將自己的老婆護在身前。
更甚,他還有一句口頭禪“你知道我老婆是誰嗎?”
……
當時討論劇本的時候,許念其實不同意加這麼一個角色的,覺得會掉女主角之一的雪幼芸逼格。
但編劇卻說,雪幼芸太強了,需要給加個弱點,於是就給她加上了一個戀愛腦和這麼一個羸弱的夫君。
公司裡其它人都讚成主編劇的說法,於是這事兒也就如此定了下來。
不過,直到現在,許念才明白過來,這個“丟人丈夫”的角色,完完全全就是員工們合著夥來整他才弄出來的。
為什麼現在鏡中這位“丟人夫君”的臉,用的是他的臉模啊?
而且剛剛問過老仆之後,他發現就連名字,編劇也用的是“許念”這一他的本名。
把老板做進遊戲裡麵,這是許多遊戲公司的傳統。
但哪有把自己的老板做成遊戲裡的頭號小白臉啊?
許念有些煩躁的捏了捏鼻梁,對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甚滿意。
不過,他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身份,倒也彆有一番風味。
穿越之前他明明可以選擇靠臉吃飯,結果卻是拚死拚活才終於發跡。
而如今既然穿越了,當一個靠臉吃飯小白臉……
“似乎也未嘗不可?”
許念思來想去,決定證道修仙界第一小白臉。
有一個美若天仙,且強到天下無敵的老婆,再加之他這個熟知今後劇本走向的睿智丈夫。
此世間他又未嘗不能躺著飛升去仙界,然後回去給那些糟心員工扣工資。
如此想著,許念也心安了。
也正當許念在想,一會兒要不要去見見未來給他喂一輩子軟飯的雪仙子之時,忽然廂房房門被人從外麵推了開來。
一位缺了牙巴的枯瘦中年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少爺!!”
此人是許家的一位老仆,自稱姓“黃”,許念平日裡都會叫他老黃。
許念側目看去,垂目回想了一下老黃在劇情裡的身份,不由眉頭微微扭動,這老仆可不簡單。
“什麼?”
“雪小姐來啦。”
“哦?”許念眉頭一挑,“她來了,你這麼急匆匆的作甚?”
“雪家小姐是來……”
老黃的話說到一半,便被一道女聲打斷:
——“退婚!!!”
?
許念微微一愣,轉頭看去,卻見自己房門之外,一位芳年十五的女子身著絲綢襦裙,正抱胸怒視著妝台之前的他。
他一時有些懵,思量著劇情裡可沒有“退婚”這麼一件事。
這又不是鬥破蒼穹……
遊戲裡的雪幼芸是個戀愛腦,簡直是把他這一丟人夫君當成寶,不論他今後如何丟人,那都是百般嗬護,甚至去往各處險境之中,為他搜羅來天材地寶,助他修煉突破。
怎得……
“……”
看見許念愣住,雪幼芸厭煩地看了看他的俊臉,臉上的火氣終究還是消散了些許,而後一揮手,再不看他正臉,說道:
“當初兩家為我們訂婚時,你家送來的彩禮,我今日如數奉還!今後我雪幼芸和你許念再無一絲關聯。”
一旁追著雪幼芸而來的小丫鬟,聽到這句話,嚇得臉都綠了,連忙就喊道:
“小姐!小姐……你怎麼……”
“你閉嘴,此事我已心決。”
訓斥了一聲小丫鬟,雪幼芸回頭再望了一眼許念,臉上顯露出一抹仿若隔世再見的傷感,而後轉身便徑直地走出了許家宅院。
一旁的小丫鬟見她就這麼走了,急忙說道:
“許少爺,我也不知小姐今兒發了什麼瘋,您彆當一回事兒。”
而後低頭致歉,便匆忙追著她的小姐而去。
廂房之中,沉默頓時震耳欲聾。
隔了許久之後,老黃才看向許念,弱弱說道:
“少爺,就這麼一回事兒。”
“……”
許念看著老黃那缺掉的門牙,愣了好半晌,一股悲傷沒有由來。
他明明剛剛才決定證得小白臉之道。
這還沒開始證呢,道就莫名其妙破碎了……
好不容易想要靠臉吃飯,但上天不給他機會。
他能怎麼辦?
不過,雪幼芸的確是個好姑娘,至少知道把彩禮還回來……
許念搖頭歎息:
“唉——又得靠自己了。”
“少爺,這……這啷辦呀?”
啷辦?
許念看了看窗外落至正上方的旭旭暖日,道:
“先吃午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