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門好似被風推開。
馬小玉睜開眼睛,看見月光底下,尹秀正站在門口。
她又看了一眼旁邊,白孔雀還在熟睡,雙手雙腳四仰八叉。
馬小玉微笑,赤腳輕輕踩在地上。
頓了頓,似乎是地麵涼,又為了矜持一些,她又坐回炕上,光潔的腳丫搭在一起,在底下一晃一晃。
尹秀這時候還隻是站在門外,似乎沒有進來的打算。
見他在這種狀況下竟還扭捏起來,馬小玉不禁莞爾一笑。
手有些發抖,她將衣領解開,一顆顆扣子從嚴絲合縫的紐結中脫離出來。
遮擋消失,露出底下大片的雪白和深邃。
不顧臉上的紅暈,她朝尹秀勾勾手指。
尹秀這時候才緩緩走上前來。
到了炕前,他彎下腰,一把撲進馬小玉的懷中。
馬小玉被嚇了一跳,心裡不禁埋怨尹秀這樣的粗魯,然而她也不鬆開對方,隻是任由尹秀摸索。
彆著急,夜還很長。
輕哼一聲,馬小玉將手輕輕搭在尹秀的後背上,隻感覺到一片的溫熱。
還有黏膩……
她收回手,借著燈光細看,那是一片的血水。
馬小玉瞪大眼睛,隻見尹秀的腳底下,血水已淹沒了他的腳踝。
血,遍目的鮮血!遍地的猩紅!
呼!
呼!!
呼!!!
馬小玉驚醒,大口地喘著粗氣。
原來,剛才隻是一場夢而已,一場從大馬回來以後,久已不做的噩夢。
門還緊緊閉著,一切都隻是夢而已,馬小玉這樣安慰著自己。
然而她又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清涼。
低頭一看,她的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敞開,而白孔雀正依偎在自己懷中,一隻手搭著她,手指深深陷下去。
她瞪大著眼睛,似乎也被馬小玉驚醒。
兩人四目相對,陷入沉默之中。
半晌,馬小玉問她:“你乾什麼,我不喜歡女人的。”
“唔,你以為我就喜歡了嗎?”
白孔雀臉上微微發紅,轉過身去,假裝睡著。
馬小玉看著她這樣,臉上不由綻開笑容。
這會兒她一時之間睡不著了,於是決定出去等尹秀回來。
她很快將平常的衣服換上。
彎腰,在炕上找到一雙薄薄的襪子,將它一直從腳尖套到膝蓋底下,然後又將那皮靴穿上,在地上踩了踩,確定緊實而穩固之後,披上外套,馬小玉推門走出。
今晚的月光很圓,銀輝灑在庭院之中,怎麼看都是一個安靜而又祥和的夏夜。
馬小玉在院子裡坐下,耐心等待著尹秀回來,隻覺得流逝的時間如一層薄薄的輕紗,從她的手背上劃過,叫她心裡隱隱有些發癢。
她輕輕哼起那首姑媽常唱的閩南小調。
孤夜無眠坐燈下,
春風對麵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想著少年家。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就在這時,她聽見門外有了腳步聲。
剛開始是心裡一喜,可隨著腳步聲越來越多,她又變得警覺起來。
直到門打開,馬小玉瞧見外頭站著一幫小孩。
那是她白天的時候碰見的那幫小鬼,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了這裡來。
“糖果吃多了,可還要蛀牙的。”
嘴上這樣說,馬小玉還是微笑著,從口袋裡抓了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出來。
那些小孩看到這一幕,紛紛行動,湧了過來。
馬小玉的笑意既在臉上,也在眼裡。
直到看見遠處的火光,以及那些孩童身上,臉上,眼眶裡凸起的黑色青筋。
她的笑意消失。
“犯下這種惡行的混蛋,真是死一萬次都不夠啊。”
糖果紛紛從馬小玉的手心裡滑落,掉在地上,跌的粉碎。
……
轟!
火球將門扉炸開,隨著火球一塊飛出來的,是木屑和那燃燒的軀體。
尹秀一腳,將一具已被布偶蟲控製的軀體踢出去老遠,轉身的時候將已呆若木雞的桑久一塊扯了出來。
“喂,著了火你還不跑,難道你想陪法因和尚一起燒舍利子出來不成?”
桑久臉上冒著汗珠,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被熱浪燙到。
“一定,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不然呢?”
尹秀微笑,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猙獰無比,好像佛門傳說中的地獄魔王。
“徹底地破除虛妄,斷絕你的幻想,這不是在做善事嗎?”
這樣說完,他的笑容消失,臉色冰冷道:“而且,我之所以沒把你一塊殺了,隻是因為我需要你認出那蟲王而已。”
“也許我本來就認不出那蟲王呢?”桑久眼神黯淡。
“那簡單。”
尹秀沒有在開玩笑,“到時候我把你丟進蟲堆裡就是了,應該也能借此找出來。”
“這麼說,我成了備用的釣餌了?”桑久苦笑道。
“難道你以為自己還有什麼功用啊?”
尹秀伸手向前,火焰蓬勃燃燒,使眼前迅速變成一片火海。
火焰散去,煙霧蒸騰,嘲風劍已被尹秀握在手裡。
放開桑久,尹秀另一隻手拿起符紙,填進嘲風劍的劍柄底部。
嗤!
嘲風劍熊熊燃燒起來。
火,還是火焰!
這還沒完,尹秀另一手抓住一管符紙。
“龍神敕令,風神借法,敕!”
道道火龍卷以尹秀為中心吹出,將夜空映紅。
緊接著尹秀殺入屍群之中,每次揮劍都要帶起一顆頭顱,將一條蟲子斬做兩截。
這些蟲子好像真隻是一個人的無數隻手,或者珊瑚上的須子而已,沒有意識,也不存在所謂的記憶,隻是憑著本能獵殺,被血肉吸引,將尹秀和桑久圍在中間,水泄不通。
這些家夥,與僵屍又有什麼區彆?
千佛寺這座古刹,布滿火焰,漸漸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叫四野八方看見。
山腳下,一個黑影佇立,全身盔甲映照著月輝,閃閃發光。
皇者重羅站在樹梢上,看著山頂的火光。
他的麵容隱藏在盔甲底下,從外麵連眼睛都看不見,似乎這鑄鐵的盔甲是一體成形的,隔絕了所有的情感與生氣。
“這是天意?還是陰謀?”
皇者重羅似乎是在歎息,又像是在質問,在他腳底下,不見月光的森林中,一聲聲的咆哮和腳步聲密密麻麻,好像有一萬隻蟲子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