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牽著駝馬進門以後,便看到一眾官員站在庭院裡,旁邊是簇擁著他們,手持刀槍棍棒,嚴陣以待的士兵。
這些官員穿著或紅或綠的官袍,上頭繡著白鶴孔雀,看起來頗為神氣。
然而他們臉上的神色卻是十分地疲倦,甚至顯得有些悲戚。
“幾位道長,本官可算把你們等來了。”
在觀察了一遍尹秀三人後,為首的官員十分地激動,上來就對三人拱手,微微鞠躬。
尹秀在來之前便已聽說過,這便是本地的第一長官,叫阮東華。
阮東華的事跡,在望南這座小鎮屬於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然在配置上還屬於軍事重鎮的行列,可實際上這年頭整個交趾軍備鬆弛,在法國人提出了“保護”之後,更是馬放南山,望南再沒有原先的警戒作用了。
所有人都悲觀地認為,這裡是守不住的,將來不是被中原朝廷收回,就是成為法國人進攻中原的橋頭堡。
如此,望南又成了燙手的山芋。
這才輪到阮東華家族出手,花了大價錢在這裡捐官,當上了望南的長官。
本來是個商人的他,也搖身一變戴了烏紗帽,穿上官袍。
相比起鎮南將軍,這小小城鎮的長官,總給人一種畏畏縮縮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撞見僵屍,被嚇破了膽吧。
解語師以更大的幅度行禮。
“大人,您客氣了,貧道和兩位同門來此,為的是給大人排憂解難,匡扶民生的。”
“請進!”
阮東華走在前頭,帶著一眾官員將三人迎進堂上。
分主賓落座後,阮東華這才給他們介紹起了當前的狀況。
“望南下轄十二個村子,其中一半是人口在百人以下的小村落,大部份人還是住在鎮上的。
如今偏遠一些的村落我們已經聯係不上了,就隻有附近的幾個村子早上來了人求援。
不出意外,都被僵屍侵擾過,都有了傷亡。”
“是啊。”
解語師歎了口氣,“貧道所在的村子,昨夜就來了一隻僵屍,還好貧道懂些法力和手段,終於將那無魂軀體製服了。”
阮東華知道解語師可能有些本事,但沒想到他竟真的能製服僵屍,不由嚇了一跳。
頓了頓,他又問道:“敢問道長,什麼是無魂軀體?”
解語師起身,背著雙手開始給眾人講解。
“人有三魂七魄,一樣都不能,少了其中一樣,人便難免有三災六病,不是臥床不起就是變白癡。
小孩子是最容易因為受驚而丟失魂魄的,所以才時常有婦人帶著小孩去廟裡收驚,喝神茶。
人一死,三魂七魄便會離體,各自回歸來處,等待轉世投胎。
然而因為種種的原因,死人身體裡殘留了一魄,如此便發生屍變,成了五行六道之外僵屍,為禍世間。
所以我稱這些家夥是無魂軀體。”
“原來如此。”
阮東華隨便應了一聲,又問解語師道:“那眼下,我們應該如何是好啊?”
解語師摸著下巴道:“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馬上就要天黑了,要將那些僵屍的藏身之處找出來,恐怕也是來不及了。如今能做的便隻能疏散,收留民眾了。
一是不要叫民眾在晚上的時候還留在街麵上,以免遭僵屍所害。
二是要他們待在家裡緊閉門戶,加固門窗,再在院牆周圍撒些糯米,遇到什麼都千萬彆開門,如此的話,到了早上便平平安安了。”
“糯米也能防僵屍?那鴨蛋呢?”
“用來吃吧。”尹秀淡淡應了一聲。
阮東華朝那發問的官員瞪了一眼,又衝解語師道:“沒問題,我一定在日落之前叫兵士們通報下去,緊閉門戶,夜不出行。
還有,要不要派一隻精銳組成夜巡隊,到街上巡查一番?”
話音剛落,原先還抬頭挺胸的眾官員,包括士兵們都低下了頭,隻當是沒聽見,又生怕被點到名字。
尹秀將茶碗放下,又淡淡道:“派人去巡邏,那不是給僵屍送宵夜去了嗎?”
他這樣一說,阮東華便隻能尷尬地打消這個想法。
他原本想繼續問解語師,然而又怕自己什麼都不懂,鬨了笑話。
於是便衝著尹秀問道:“那這位道長,你看我們接下來還應該做些什麼?準備什麼東西?”
“準備什麼啊?”
尹秀撓撓臉,看了一眼馬小玉。
馬小玉投過去一個隱秘的,含著水的眼神。
於是尹秀大手一揮,“先吃飯吧。”
……
到了晚上,解語師在院中將法台立起來。
他對於法器的運用,儀軌的熟練度,調度的嚴絲合縫,就連馬小玉看了也要稱讚他一聲專業。
在布置完東西,祭完祖師爺,求得四方神明感應之後,解語師才從法台上下來。
“兩位,今晚我們恐怕得主動出擊了,如果能捉到那僵屍之禍的源頭是最好的,再不濟,我們也得把鎮上的僵屍抓個乾淨,不然的話,這裡是永無寧日啊。”
“明白。”
尹秀點頭,“道長你放心,外麵的交給我,至於裡頭……”
不用多說,馬小玉問道:“你是說家眷那邊?”
馬小玉說的地方是後院,那處假山環繞,有清泉響動的花園。
“沒錯,那裡收容著許多的婦孺,雖說高牆林立,可要是僵屍進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我去就是了。”
馬小玉不以為意,“後頭我會搞定,一隻僵屍都走不進來。”
“那就多謝姑娘了。”解語師鞠躬道。
“客氣。”
馬小玉拱拱手,在仆人的帶領下走入後院。
解語師並沒有跟尹秀一樣,一直盯著馬小玉,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裡。
他隻是等尹秀轉過頭來後才問道:“不知道,尹道長你用什麼法器?”
“客氣了,您不嫌棄的話,叫我尹兄弟即可,因為我到現在還未取得度牒,在同門麵前稱不上道士。”
“原來尹兄弟你還未授啊?”
解語師似乎並不感到驚訝,他隻是淡淡道:“其實那隻是一張文書,一枚令牌而已,官府和尋常人認,祖師爺不認這個。”
他看了一眼四周,隻見阮東華正帶著一眾官員跪在地上拈香禱告,不住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