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混蛋怎麼死了?”
當那血滴子頭領來到營帳裡頭時,地上便是那白蓮法王的屍體。
他安靜躺著,好像睡著了一樣,自始至終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朝廷的人叫他亂黨逆賊,尹秀和海東青稱他作先生。
“我問你,他怎麼死了?”
血滴子瞪大著眼睛,幾乎是要用眼神把尹秀活剜了。
“這件事,你給我負全責!”
然而即便他這樣吼的大聲,尹秀也是麵無表情,轉身就要走。
“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
尹秀瞥他一眼,“我還有彆的事情要做,你又不是我的長官,我理你做什麼?”
尹秀當然是要走的,因為這時候他腦海裡,已有了這位白蓮法王關於那龍脈所在的所有記憶,留在這裡顯然毫無意義。
“你敢走!?”
聽到這話,尹秀轉過頭來,眼裡已有了冰冷的殺意,即便這時候不應該生出多餘的事端來,但還是隱隱有種忍不住要動手了結這幾個血滴子的衝動。
就在這時候,營帳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來。
兩個穿著黑色錦袍,胸前用金色絲線紋著虎的人進來了。
這兩人在大內高手裡大概是職位較高的,他們一進來,原先叫囂的血滴子立刻低下頭來,退到了一邊。
尹秀本來就是打算走的,既然人也不能殺了,這時候自然不給自己找麻煩,也跟著他們退開。
可沒想到的是,在他們的後頭,狄威也跟著走了進來。
這是尹秀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與狄威相見。
隻感覺這個獨步玉京的大內總管滿頭白發,眼角還有明顯的皺紋,如果是在平常見到,可能隻當他是一個富家翁。
可這時候他穿著官服,頭上戴著黑色的紗帽,看起來便叫人覺得十分地危險,更彆說舉手投足間帶著上位者的威嚴了。
“怎麼回事?”
不用狄威發話,之前領路的兩個侍衛中的一個替他發問。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且聽細說……”
“原來如此,死了也沒辦法,人有生老病死嘛。”
狄威的聲音溫潤,聽起來越發叫人覺得慈祥,高貴,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細,這人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大儒,而不是被稱作“人魔”的殺人狂魔。
說著他突然看向尹秀,語氣還是十分的客氣,絲毫不像一個上位者在跟大頭兵交談,或者說發號施令。
“我們之前見過嗎?”
“如果是檢閱隊伍,行軍的話,屬下有幸遠遠瞻仰過總管的儀態。”尹秀雙手抱拳,低下頭。
海東青也跟著他做同樣的手勢,儘量將頭低著,心裡卻是像打鼓一樣,砰砰直跳。
然而或許真是因為之前的遭遇戰發生時,雙方離得遠,加上環境很黑,加上兩人的裝扮都變了,帽子將臉部遮住大半,狄威隻與任七近距離接觸,竟沒將尹秀和海東青給認出來。
他隻是將雙手負在背後,喃喃道:“瞻仰嗎?這似乎是一個太過莊重,崇高的詞了。”
“總管您當然擔得起。”
血滴子趕緊奉承道:“您為國為民,為了天下百姓鞠躬儘瘁,這是您應該有的讚譽,屬下甚至覺得遠遠不夠?”
“唔?”
狄威沉吟了一聲,立即有一個侍衛一巴掌將剛才還嬉皮笑臉的血滴子扇倒在地,叫他臉上腫了大半。
“我到底是斂財害人,結黨營私,還是為國為民,未蒼生社稷,我自己不清楚?要你來說?”狄威淡淡道。
“是屬下不對,是屬下多嘴了!”
那血滴子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然而狄威也懶得跟他計較,他又問了尹秀一遍,“我們真沒見過?那種麵對麵的,能說上一兩句話的那種?”
尹秀咧嘴,“比如現在?”
“對,比如現在。”
狄威也笑了起來,似乎覺得自己這問題確實問的有點好笑,一個小兵哪有機會跟他這樣的大人物當麵交談幾句?
而且也沒有被他親自訓話的機會,因為狄威這個大總管是不會在這些兵士麵前發言的,這是兩碼事,他不能壞了規矩。
於是狄威隻輕輕拍了拍尹秀的肩膀,在即將把手挪開時,他突然輕輕捏了捏尹秀的肩膀,叫尹秀原本放著的心又提了起來。
“你的肩膀不錯,經常練功?”
尹秀微笑道:“哪有這樣的機會?也沒這樣的天賦,就是舞槍弄棒,順帶著的而已。”
“順帶的?”
狄威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不錯,好好乾。”
說著又拍了兩下尹秀的肩膀,叫他混身跟著這力道顫了顫。
狄威走出去,其他人便也都跟隨著往外走,隻剩下尹秀和海東青留在營帳裡處理手尾。
呼!
海東青長出一口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整個人幾乎要被抽空了力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感覺胸口沒跳的那樣厲害了,轉過頭來看從頭到尾沒什麼變化的尹秀。
“你叫我想起一句話。”海東青感歎道。
尹秀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好像是說書上說的,在哪個演義裡麵講過的,叫什麼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色,心有驚雷而麵如平湖之類的話,便可以用來形容你。”
然而聽到這樣的話,尹秀卻還是麵無表情,淡淡站著。
“你什麼時候這樣的酷了?一句話都不說,我以為就是高手哥那樣的人,也不能對我這番話全然不動容吧?”海東青驚訝之中帶著些不滿。
“不是什麼動不動容。”
尹秀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話,“我是動不了了,狄威那王八蛋剛才拍了我兩下,我還以為他是用大力金剛掌對付我呢,嚇得我差點要換褲子了。”
“那你到底需不需要換一條褲子?”海東青眼下最關心的反而是這個,而且很迫切。
“不必了。”
尹秀歎了口氣,“之前以為你是爺們的時候,彆說換褲子了,就是放水也沒什麼,但如今的話,我還是將就著用這一條吧,不然真就成了變態了。”
海東青聽到這話,不由地也臉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