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幾乎可以叫任何人粉身碎骨的劇烈爆炸之中,尹秀隻感覺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時候,混身筋骨發疼,好像碎了一樣。
他勉強轉過脖子看了看,在他的旁邊,躺著麵色蒼白的海東青。
原先海東青還是半透明的狀態,如今已變回原樣,隻是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至於其他人,已不見了蹤影。
尹秀當即打起精神,伸出手去,施展【光明之手】,金色的能量從他的手指尖流溢出來,治療著海東青。
海東青在尹秀的法術下,臉色逐漸恢複了一些,呼吸也變得均勻起來。
“怎麼是你?”尹秀呢喃道。
海東青聽到這話,模糊間下意識地滾到旁邊,雙手抱在胸前,膝蓋並攏,遠離尹秀,臉上滿是驚恐。
尹秀愣了一下,隨機歎氣道:“這裡是地上,不是床上,你也不用這樣緊張,還使出這樣經典的橋段來。”
海東青原先確實是這樣的反應,突然跟一個男人躺到一塊,又聽見他這樣曖昧的話語,確實會容易叫人想歪了。
令人想起喝醉酒,或者昏倒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然而她真奇怪尹秀為什麼會這麼快便反應過來時,才低頭看到了自己落在地上的氈帽,以及沒了氈帽後垂落下來的長長黑發。
“原來是這樣。”
海東青謹慎地看了尹秀一眼,“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檢查了一下你頭部的傷勢。”
尹秀撓撓臉,“畢竟那麼高摔下來,總難免要有點損傷的,結果就發現你的帽子掉下來了。”
“那你還有沒有……”
“你當我是什麼人?”
尹秀瞪了她一眼,“難道我是什麼色魔還是變態嗎?你都暈了我還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我隻是說你還有沒有發現我彆的傷勢,那麼激動乾什麼?”
海東青背過身去,幽幽道:“彆人你也許不會怎樣,可要是馬小玉躺在你旁邊,那可就難說了。”
“我還奇怪呢,我明明記得我抓的是她,怎麼是你過來了?”尹秀也納悶道。
“我?”
海東青手指指著自己,瞪大了眼睛,“我隻感覺模模糊糊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被抓過來了,說起來最無辜的其實是我才對。”
“雖然你很無辜,但因為你是太白神君的轉世,這一切事情你就不能說無辜,從而安然地置身事外了。”
“可這不是我自己要選的。”
海東青摸著頭發,原先桀驁不馴的神情已因為身份的暴露而消失,此刻她隻像個普通的女孩子,為一些事情苦惱著。
她拿起那頂破舊的氈帽,又將它戴在頭上,將秀發遮住。
看起來再次變成了之前那個靈活,冷冽的少年獵戶。
不過尹秀見過了她的真容,這時候便再難把她和之前的少年聯係起來,怎麼看都隻覺得海東青是哪處山村裡身姿矯健的女孩兒。
海東青當然沒想到尹秀有這麼多的想法,她隻是歎了口氣。
“我原以為身為獵戶的女兒,出生在某個山村就已是很可憐的事情了,稱得上身世淒慘。
如今沒想到還有更慘的,我竟然一開始就是所謂長白山的香火,出生就是為了來到這裡,補全那個叫太丁的王子的。
這實在是一件叫人沮喪的事情。”
這樣想著,她突然轉頭看向尹秀,認真道:“要不你把我殺了吧?”
尹秀眼神迷茫,顯然不知道海東青是什麼意思。
然而海東青不是在開玩笑,她重複道:“我說了,把我殺掉,把我打得魂飛魄散,這樣的話太丁便永遠少了一道魂魄,不可能飛升。”
“那我來了?”尹秀突然說道。
海東青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隨後才抿了一下嘴唇,“你說真的啊?”
“當然是假的。”
尹秀從身上取出酒囊,遞給海東青。
“好端端地把你殺了乾什麼?現在太丁身上隻有一道人魂,我們都打不過他,把你殺了又有什麼意義?
而且要是把你殺了,太白神君的香火不僅沒有就此湮滅,反而還換了個人轉生怎麼辦?
你也不希望看到太丁借著某個玄而又玄的契機和幾率,真的回複真身了吧?”
海東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說,眼下這天魂留在我身上,反而是比較好的選擇嗎?”
“不用懷疑,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尹秀下意識想像之前一樣揉海東青的頭,伸到一半又被一道眼神逼退,尷尬地收了回來。
“就好像把東西鎖在了保險箱裡,而那鐵皮製成的,沉甸甸的箱子就在自己的麵前,那樣的話再沒有什麼比這叫人安心的了。”
“所以我眼下還不能死?”海東青問道。
“乾嘛要死?”
尹秀攤手,“大家都好好活著不好嗎?要不是那王八蛋一定要收集三魂,我們應該也不至於跟他打起來才是。
而且雖然老是說你命不久矣,時日無多,可說不定你以為要遭的那大劫已然過去了,接下來並不會有那麼多的磨難等著你。”
“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海東青斜了他一眼,“我總以為,你們這些道士的嘴,胡編亂造起來,也不比那些算命先生差才是。”
“可你不是兩種人都遇到了嗎?”尹秀笑笑。
“也是。”
海東青歎了口氣,“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收你們的那袋子錢,在要入冬之前還帶人進入長白山。”
“哦?這麼說,如果時間倒流的話,你會改主意?”
“我當然會!”
海東青伸出兩根手指,“我得要兩倍的價錢才會願意來。”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後,海東青的體力已因尹秀遞過來的烈酒補充,而恢複了一些,呼吸和手腳都變得有力起來。
“差不多了,不能在這裡待著了。”
尹秀手輕輕一拉,海東青便被他不情願地拉了起來。
“去哪?”她問道。
“當然是先把其他人找回來再說。”
尹秀從口袋裡拿出寫著其他人生辰八字的紙人,這些薄薄的紙片毫發無損,也就意味著其他幾人並沒有遇到生命危險,依舊健康地活著。
隻是跟他們眼下一樣,或許是落到了某處地方,出不來而已。
知道他們安然無恙,海東青和尹秀便都鬆了口氣。
尹秀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小的羅盤,開始校正方向的時候,從他們的頭頂,卻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