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去,四周都是皚皚白雪的時候,尹秀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此前心心念念的關外。
此時船兒正在慢悠悠地吐著煤煙,以一種極舒緩的速度往泊位飄去。
見到了港口,即使寒冷逼人,海狗的心情也十分的開心。
“水手們把這兒稱作老木頭港,因為所有從長白山伐來的木頭,都會從這裡登船,然後被運到九州的各地,甚至出口到東南亞去。”
“東南亞也缺木頭?”馬小玉好奇道。
馬小玉從小在大馬長大,已適應了炎熱濕潤的天氣,到了這冰天雪地裡本能地感覺到了不適應。
這時候她不再是之前皮靴短裙的裝扮,而是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白色的反絨大衣底下,頭頂也戴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不叫一寸肌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之中。
這緊身的裝扮使得她的身形更加顯得高挑,窈窕,氣質裡也帶上了一抹冷豔。
海狗笑道:“阿姐,東南亞出口的大多是些梨木,酸枝一類的東西,適合做家具。
而長白山的木頭多是楠木,樺木,大而且硬,可以用來建房子,深受那些富商的喜歡。這也算是一種互補嘛。”
“原來如此。”馬小玉恍然大悟。
尹秀也看了看周邊,張口便吐出一團成形的白氣。
“我們這趟恐怕得準備更多的禦寒衣物才行了。”
“嗯,得雇幾架雪橇,再帶幾條狗才行了。”劉半仙縮了縮脖子。
“還不到時候。”
任七依靠在欄杆邊上,雙眼隻是看著這熟悉的山海,“現在長白山還不到下雪的時候,再等一個多月才差不多,到時候大雪封山了,就是一隻麅子我們也見不到了。”
“這麼說,眼下是最後的進山時機了?”
“沒錯,大概白蓮教的人也是盯緊著這個時間點。”
任七點頭,“我們得快點,騎馬也行,雇幾輛馬車也罷,總之要在大雪封山之前進山,再留一兩個禮拜在裡頭搜索一番,不管有沒有找到什麼,反正得在雪落下之前撤離出去。
再有彆的打算,也要等到開春之後再說了。”
他說完這番話回頭,卻看到眾人都衝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滿臉的欽佩。
對此,任七隻是撓了撓臉,“我在宮裡的時候,一年裡總有幾個月在關外做事的,所以對這些節氣記的很清楚。”
“所以我說,找你真是找對人了!”
劉半仙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是我自己上船的。”任七轉過臉去。
“劉大師,皇帝。”
海狗將駕駛的工作交給彆人,然後走過來,點著了一根自製的卷煙。
“這港口附近有一個老獵戶,他上半年是在山裡打獵,等到下半年,沒什麼獵物了就到碼頭來當裝卸工,對山裡的狀況,他熟悉的很,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們。”
“當然需要!”
尹秀咧嘴,“沒想到海狗哥你人脈這樣寬廣,什麼人都找得到。”
海狗搖搖頭,示意尹秀彆用奉承彆人的那一套來對付自己,“我沒見過那個獵戶,隻是大概知道他叫什麼,住在哪個區域而已,至於他行不行,去不去,我可不敢保證。”
“放心,我會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尹秀說著又看向海狗,“你們呢?我們進山這段時間,你們做些什麼?”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海狗微笑道:“劉大師付的錢已足夠我們一船人什麼都不做,在這裡玩上兩個月了,所以我們會按照約定,在這裡停兩個月,直到你們回來,或者托人捎信說用不上我們了,我們才開走。”
海狗所說的“用不上我們”,其實已藏滿了對前路的隱憂,但他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海上的兒郎本來就是時刻與危險為伴的,風浪越大,他們的工錢也就越高。
“放心,肯定會回來的。就算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也會托人捎個信回來,肯定不叫你們白等。”
“那我就放心了。”
海狗露出兩排發黃的牙齒,“等你們回來了,我……”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尹秀止住,“有什麼事等我們回來再說。”
海狗頓了一下,點點頭,“好,那就等你們回來。”
說話間,船也已經靠岸了。
這裡不像那些大碼頭,什麼都有規則和條例,所謂的泊位隻是簡單的一兩根樁子和一個稍微寬大點的地方而已。
岸上這時候已站著一個老頭,全身裹在好似龜殼一般的棉襖底下,手裡拿著指揮停船的紅色棒子,正哆哆唆嗦地朝這邊揮舞,有些無精打采。
順著他的指揮,黑寡婦號慢慢靠近泊位,然後扔下一條纜繩。
那老頭便慢悠悠地將繩子撿起,套在樁子上,纏了幾圈。
做完這個手續之後,黑寡婦號便算是穩穩地停在了港口裡。
海狗一下船,老頭便來跟他要錢。
“泊位費,一天五角,先收你五塊,多退少補。”
“這麼貴?”
海狗瞪大眼睛,“前年不是才三角?”
老頭看了他一眼,“你也會說是前年了。”
“我認識阿彪的。”
“阿彪?上個月在河裡遊泳淹死了。”老頭冷淡道。
“這麼冷的天,還遊泳?”海狗疑惑道。
“哦,他喝了鹿血酒,渾身燥熱,他相好的進城去了,羊又被烤了吃了,所以他去河裡紮個猛子,消消火,沒成想抽筋,給淹死了。”
“真是好人不長命啊。”
海狗搖搖頭,“好吧,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兩個月。”
他數出二十塊錢。
“兩個月應該是三十塊五角。”老頭說道。
“我知道。”
海狗又多掏出了兩塊錢,“不開票。”
“好。”
老頭手一抖,海狗手裡的錢便被他收進了口袋裡。
“對了,另外向你打聽一個人。”
“不認識。”老頭眼皮也不抬。
“我還沒問!”
海狗瞪了他一眼,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塊錢。
“這碼頭上,有個叫做海東青的,是個獵戶,你認識嗎?”
老頭眼裡直盯著錢,伸手便要拿,海狗卻是將手收了回來。
“那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