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收盤的時候,萊茵實業已漲到了三塊錢,同富蘭克之前說的一樣。
所有買了這隻股票的人都好像飄在雲端上,連走路都是輕飄飄的。
富蘭克隨著這些腳步軟綿,臉上泛著潮紅的人一起走出股票交易所,登上停在一邊的馬車。
一鑽進車箱,原先在他臉上的微笑便凝固了,轉而換成一種謙卑,恭敬的神情,小心翼翼。
因為克虜伯正坐在裡頭,臉上帶著一種優雅的冷意。
“克虜伯先生,您是什麼時候來的?”富蘭克小心翼翼問道。
“一收市就來了,一切都好像進行的很順利啊。”
“是的,”富蘭克的心情終於放鬆一些,“如您原先計劃的那樣,在收盤前升到了三塊錢,創造了本地交易所的記錄。”
克虜伯臉上卻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
一是因為這是已經計劃好了的事情,而且計劃隻走到了一半,在全部計劃完成之後,他才會真的放鬆,並感到滿足。
眼下,隻是待在岸上的漁夫等著螃蟹爬進地籠裡而已,要是他是這樣容易滿足,並且為此高興的人,那他就注定隻能是一個小角色。
而且他的心情也處於一種陰鬱之中。
前幾天,劉半仙進入了他的圈套裡,踏破鐵屑無覓處,他沒想過要找到劉半仙,對方卻誤打誤撞自己送上門來。
原本這是一場無意間的狩獵,就好像獵人回家路上突然撞到一隻兔子,隻要輕輕舉槍朝那裡扣動扳機,可沒想到落荒而逃的反而是作為獵人的克虜伯,這何嘗不是一種恥辱?
本來想著找到機會便立刻再次複仇,這也不算損失太大,結果對方卻已逃之夭夭,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這件事雖然在民間的版本隻是克虜伯遇襲而已,除了叫人感到驚訝外,並沒有對他的聲譽造成什麼影響,然而於他自己而言終究是巨大的恥辱。
一想到這裡,他又眉頭一皺。
富蘭克見到他這表情,心裡又是咯噔一下,以為是自己過於得意忘形,而叫克虜伯不高興了。
他趕緊低頭道:“克虜伯先生,您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出任何的失誤,叫那些網中的魚兒逃跑了。
明天早上開始,我們就會做空這隻股票,放出幾條負麵消息,讓它從三塊跌到兩角以下,跌破發行價,這樣的話,我們能從中獲得的利潤,簡直無法想象啊。”
克虜伯這時候才被富蘭克說的話吸引回來,他挑動眉頭,“你在說什麼?我全然沒聽懂。”
富蘭克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對,都是我胡言亂語,您隻當聽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回頭就把它忘了就是了。”
克虜伯點頭,“我已經忘了,對了,聲明寫好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了。”
富蘭克從公文包裡掏出另一份文件。
“事實上萊茵實業您隻占了一成的股份,並未參與其中的管理和經營,對於坊間和該企業所聲稱的【屬於克虜伯集團的子公司】,這全然是未經證實的謠傳而已,對此您毫不知情。”
“把我撇的乾乾淨淨了。”
克虜伯撓了撓頭,“富蘭克先生,等這件事辦完了,你陪我去湖上泛舟吧。”
“克虜伯先生,我記得您之前沒有這個愛好的。”富蘭克感到有些奇怪。
“之前是沒有,但人的興趣是會隨著時間和境遇的變化而改變的,最近,我就覺得去湖上泛舟挺好的,聽聽鳥叫,看看水波,挺好的。”
“好的,克虜伯先生,您什麼時候要去,隻管叫上我就是了。”
富蘭克並沒有將心頭的疑惑打消,但克虜伯是大老板,大老板發了話,他便沒有拒絕的理由。
“走吧,我們去吃個飯,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克虜伯先生您更辛苦,我隻是跑跑腿而已。”
富蘭克低頭彎腰,“我們去哪裡吃飯?”
“西西裡人餐廳。”
“克虜伯先生,但是今天我不能喝太多的酒。”
“隨你的心願,走吧!”
……
第二天,交易所一開門便湧進了比昨天更多的人潮。
除了購買的憑證和一些分析以外,更多的人手頭還多了一份兩份的報紙。
報紙上的頭條都是關於昨天萊茵實業開盤的暴漲。
所有人的心情都難免帶著一種激昂和振奮,爭先恐後地朝前擠,儘管此時還未開市,已有許多人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我昨天見過克虜伯先生的,他說萊茵實業還會漲,昨天是三塊錢,今天是六塊,七塊都有可能!”
“嗨,怎麼昨天就不叫我撞見這發財的機會?沒人知會我一聲!”
“嗬,誰叫你隻顧著帶女人去海島上玩,萊茵實業這隻股票,關於它的利好消息早就炒上天了!然而老話也有說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也許今天你還有機會。”
“那肯定有!要是今天還趕不上這波行情的話,我真是飯都吃不下了啊!”
鈴鈴鈴!
所有的吵鬨和紛擾,隨著開市的鐘聲再次響起而消散,有的人拿出本子記錄著實時的數據和走向,有的人則大聲地與身邊人交談,吼叫著什麼東西。
黑板前,一絲不苟的工作人員又開始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描繪那條牽動著無數家庭與財產的線條。
丁金群踱步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比昨天衰弱了一些,顯得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雙眼裡仍冒著精光。
在交易所裡掃了一圈,他找到一邊正被幾個人圍著,詢問消息的富蘭克。
富蘭克臉上滿是春風得意的笑容,與這個應酬一會兒,又跟那個聊幾句,沒完沒了。
好不容易那些人才走開,隻剩下他站在那裡。
看到丁金群又過來了,富蘭克不由有些厭煩。
“怎麼,又來找我借錢了?這次要借多少啊?丁先生?”
“你搞錯了,”丁金群搖頭,“我不是來找你借錢的,恰恰相反,我是來勸你收手的。”
“收手?”
富蘭克感到莫名其妙,“什麼收手?”
丁金群不看他,隻是盯著黑板,“這隻股票,今天還會漲。”
“會,當然會!蹭蹭蹭往上漲啊!”
在他們講話的間隙,那股票已經漲到了四塊二,然而僅僅開盤才三十分鐘而已,速度比昨天還快。
“我勸你多買一點,”富蘭克微笑,“像這樣的機會,你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不把握住的話,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我當然會買,賭上一切!”丁金群神情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