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在威海衛,在遠東,我們克虜伯公司的業務也正在拓展,比那些新興的暴發戶,陳腐的老式資本集團做的更好。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克虜伯先生的個人領導與卓越的手腕。”
富蘭克拿著酒瓶,親自走到克虜伯身邊,往那透明的水晶酒杯裡倒酒。
“這是雪莉酒,劉先生,葡萄酒存於木桶中酵的時候,我們再往裡頭加入白蘭地,增強它的口感和勁力,但又不至於使它變得如同威士忌那樣辣口,所以有位大文豪曾將它稱作【存在瓶子裡的陽光】。”
富蘭克也給此時扮作劉半仙的尹秀倒上一杯酒。
“今天在這裡吃飯的就隻有我們三人?”尹秀笑嘻嘻道。
“我一向不喜歡太過複雜的場合。”
克虜伯攤手,“儘管我時常舉辦,參加宴會,可實際上我並不愛出現在這些場合。
我更喜歡的是叢林,沙漠和冰原,這些地方更有意思,有意思的多。”
尹秀點頭,“我也深有同感啊。”
說著他舉起酒杯,“敬可畏可敬的大自然!”
克虜伯眼皮抬了一下,似乎對眼前這看起來土氣的老式地主能說出這樣的話感到驚訝,但他還是跟著舉起了酒杯。
“敬人類的勇氣!”
“乾杯!”
三人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尹秀和克虜伯不約而同地吐出一口酒氣。
這叫克虜伯對眼前這人的興趣越發濃厚起來。
“不知道先生你打算在威海衛待多久?”
“至少一星期。”尹秀伸出一根手指,“因為我在此還有一些事務要做。”
“是因為股票的事情才留下?”
克虜伯開門見山,不止是尹秀,就連富蘭克也不由嚇了一跳。
因為這是一個秘密,雖然他偶爾會告訴幾個人,讓他們入局,但這都不是克虜伯的授意,而是他自作主張。
如今他的暗箱操作竟然被克虜伯知曉了,叫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這個男人,並不像表麵一樣和藹可親,要不然他也不至於能在威海衛,這個各國都盯著的地方擁有一塊自己的地盤。
想要在這裡立足,不管是明麵上的錢,還是水麵底下見不得光的那些手段,都得兼備,缺一不可。
想到這裡,富蘭克不由地看向秘書傑西卡。
那女人卻隻是冷漠的站著,好像事不關己。
“確實不關傑西卡小姐的事情。”
克虜伯低頭對付餐盤裡的牛排,一刀下去血水便湧到了餐盤之中。
“有的事情,做一次兩次的不要緊,既可以是彆人沒發現,也可以是有人發現了但不在意,隻是如果你沒有這種被抓到的覺悟的話,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這些勾當。”
“克虜伯先生……”
富蘭克站了起來,差點把麵前的酒杯打翻。
“不要緊張。”
克虜伯衝他招手,示意富蘭克坐下。
“令我真正在意的不是你借此收受了多少利益,而是你用我的名頭坑蒙拐騙,明明是你騙了錢,結果到頭來人家把賬算在我的頭上,因此記恨我,每天詛咒我十幾遍,在背後咒罵我的家族和為人。
你知道的富蘭克先生,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家族名聲受損,所以……”
富蘭克這時候哪裡敢坐下,隻是站在那裡,手緊緊抓著桌布,將它揉成一團。
“克虜伯先生……”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沒辦法解釋什麼,因為你確實已經做了,而我們這裡又沒有一個律師幫你辯護,不過你放心,東方有一句話叫做【家醜不能外揚】。
在羅刹,也有一個笑話,說是一個富人發現管家多年來貪汙了自己許多的錢財,要開除他。
然而那管家卻跟他說:請您不要開除我,因為您再請一個管家的話,他還得再從頭貪汙起,不像我,我已經滿足了。”
噗嗤!
尹秀突然將一口酒噴在桌麵上。
克虜伯轉過頭來,疑惑地盯著他,“我說的,好笑嗎?”
“這不是一個笑話嗎?”
尹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或許我不該笑?”
克虜伯愣了一下,隨即釋然道:“這當然是個笑話,您儘管笑。”
不知怎麼的,因為這個插曲,克虜伯原先有些煩悶的心情竟疏解了不少,然後他衝仍站著的富蘭克說道:“坐下吧,但你要記得,沒有下一次了。”
“我完全明白!”
富蘭克趕緊坐下,但那座位他隻坐了三分之一,不敢再往裡麵坐一點。
就在氣氛緩和時,尹秀卻又突然問道:“那這一次呢?”
富蘭克剛放下的心又隨著他的問話被提起,惴惴不安。
“這一次?”
“對,這一次還算數嗎?我目前隻關心這個,至於其他的,我都當沒聽到。”
克虜伯凝視著尹秀,在察覺到他沒有在開玩笑後,點頭道:“如果你願意玩下去的話,沒人會阻止你。”
“那我就放心了。”
尹秀自顧自拿起酒瓶,往杯子裡又斟上一杯,“祝我們的合作順利!”
克虜伯舉杯,富蘭克便也隻能合群地舉起酒杯,跟這兩人一同飲下,嘴裡滿是劫後餘生的苦澀。
……
酒宴結束後,幾人喝的大醉,臉上都染了紅暈時,克虜伯卻突然提議去參觀自己的私家畫廊。
這叫尹秀和任七不由地眼裡發光。
這一趟,尹秀隻是來代替劉半仙赴宴,喝酒的,沒想到卻突然有了接觸更多情報的機會。
進入克虜伯的畫廊,也就意味著,他將有機會看到劉半仙心心念念的《風華大陸圖》,那是他們這趟長白山之旅的重要依仗。
尹秀當即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跟隨克虜伯前往他那處私家畫廊。
“美洲,西歐東歐,東瀛,九州,我全都有收集,因為我喜歡藝術。”
或許是因為興奮,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克虜伯的嗓門抬高了一些,一下把尹秀被琳琅滿目藝術品晃花的心思拉了回來。
他扶了扶墨鏡,“九州的?我這人膚淺,看不懂什麼印象派,抽象派的,唯獨就是對山水畫情有獨鐘。”
“那正好。”
克虜伯伸手,“在我的畫廊裡,正好就藏著藏著許多的山水畫。
有鄭克柔的竹,李思訓的水,石濤的花鳥,都是十分精絕,應該擺進大英博物館裡典藏的珍貴藝術品。”
尹秀打斷他,裝作十分急不可耐的樣子,“那我們快去看看吧?”
“這邊請!”
克虜伯已迫不及待,帶著同樣心情雀躍的尹秀往內間走去。
一進內間,尹秀便在眾多幅古色古香的字畫中一眼發現了那幅《風華大陸圖》。
雖然那幅畫掛在角落,底下也沒有標注名字,劉半仙也沒跟他描述過上麵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