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入港,從逼仄的河道中鑽出,眾人一下都暴露在了光亮之下,不由地捂住眼睛。
尹秀抬頭,從指縫間瞥見,在他們的頭頂,嵌著一塊巨大的礦石,圓潤飽滿,好像月亮般掛在頭頂。
之所以把它比作月亮,是因為它實在大的誇張,礦石表麵簡直有一個足球場那樣廣闊,隨時像要從頂上墜落下來。
這是【釣台】惟一的天然光源,因為這塊玉石的存在,方隱也將這裡詩意地稱作“月亮灣”。
想來正是因為光源的吸引,所以這裡才聚集了那樣多的大魚。
此刻尹秀沐浴在這“月光”底下,竟莫名生出一種溫暖的感覺。
馬小玉拍了拍他,伸手指向水麵,“你看這水底下。”
尹秀低頭,看向水裡,隻見在水中,絲絲縷縷的發光絲線正在隨著水波的流動而上下飄蕩著,像是水母的觸手,又像是某種蘑菇的菌絲,洋洋灑灑。
事實上,那些東西應該是用來釣魚的魚線,而不是某種自然造物。
在這看不見兩頭的絲線上,一頭連著魚鉤,一頭則連著魚竿。
尹秀卻沒關注水裡的魚線,隻是一把抓住馬小玉的手,將她拉了回來。
“小心點,你沒聽船夫說嗎?這底下的東西,輕易就可以把人的手指削斷。
我想這底下的危險,應該就是來自這些看得見或看不見的絲線。”
馬小玉點頭,“那你有什麼感覺?”
“我感覺,你的手有些發涼,也許你該穿的暖和一點。”
尹秀又將另一隻手蓋在馬小玉的手背上。
啪!
馬小玉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轉頭看向羅維。
“勇探,你怎麼看?”
羅維嚇了一跳,隻感覺馬小玉身上殺氣騰騰。
頓了頓,發現這殺氣不是衝著他之後,羅維才稍微鬆了口氣,“也許我們可以找岸上那人問問。”
“岸上的人?”
尹秀揉了揉有些發紅的臉龐,看向岸上,在那裡,有個人正坐在椅子上,在他的麵前有十幾根大小各異的魚竿。
“到了。”
船夫說著,將木筏靠上岸邊的石頭。
“謝了。”
尹秀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鹹肉,一塊牛油做成的磚,拋給船夫,“這夠付你的船費嗎?”
船夫滿意地將那兩袋東西在手裡掂了又掂,“夠了,還有多的。”
“好嘞!”
尹秀第一個跳上岸去,頭也不回地向後一伸手,馬小玉的手便搭了上來,被他輕輕一拉,眨眼便上了岸。
羅維見狀,也理了理衣領,伸手上去。
等了一會兒,他抬頭,眼前空空蕩蕩,馬小玉已和尹秀一起離開了岸邊。
他不由得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
“客人,需要我幫忙嗎?”船夫拿起竹竿。
“不用,我自己來。”
羅維手在石頭上一撐,一個鷂子翻身,利落地落到了岸上,“哼,一個人上岸很難嗎?”
他走上前去的時候,尹秀已和那釣魚客搭上話了。
“今天的收成怎樣?”
“不怎麼樣。”
釣魚客搖搖頭,似乎對有人就這麼靠近並不感到意外,也沒有防備的意思。
“怎麼,你是想來買魚的?”
“今天有什麼魚?”
尹秀伸手,隨意翻了翻釣魚客放在岸上的魚簍。
“龍躉,金槍魚,太大,釣不起來。
鮑魚,龍蝦,太深,我不會潛水。”
尹秀看了他一眼,“那你有什麼,除了這些石九公,馬頭魚以外?”
釣魚客也平淡地與他對視,“這得看你要什麼。”
“我要什麼就會有?”
尹秀指了指水麵,“我想要個人,活的,你能釣到嗎?”
“在水裡的?”
釣魚客皺起了眉頭,“上個月,我的魚鉤上倒是經常能釣到些人,都是身上有紋身的,在海水裡泡的太久,色素散了,滿身滿臉的黑沫子。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哪艘去南美的船沉了呢,但我後來細想,那都是上個世紀才玩的東西了,大家現在都是運寶石,工業品的,已經不運……”
輕咳了兩聲,釣魚客伸手接過羅維遞過來的煙,放在鼻子邊貪婪地嗅了嗅,隨後將它彆在耳朵上。
“扯遠了,反正我的意思是,活人不在水裡,在水裡的沒活人。”
話音剛落,在他麵前的十幾根魚竿,其中的一根魚竿上,鈴鐺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發出一陣叫人心煩的催促聲。
釣魚客看著它,輕輕將手放在上麵,按住鈴鐺,卻不去提竿。
羅維催促道:“要跑了。”
釣魚客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釣魚最重要的是時機,早了會脫鉤,晚了會斷線,隻有在恰當的時候,你穩穩一提,那魚便落在你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