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仔,串爆經營的地下拳台內,一場激烈的拳賽正在眾人的吆喝與叫罵聲中進行著。
台上的兩人**著上身,拳腳動作粗糙而又生硬。
或是因為經驗太少,或是因為緊張,使得他們打起來很不好看,像兩頭餓久了的野獸互相撕咬。
“刺拳!擺拳,刺拳!打他下巴!你一直打他胸口乾什麼!”
“刺拳!咻!咻!咻!打死那個撲街!”
“撲你個街啊!這就倒了白養你了!”
串爆猛地一砸拳台,將手裡的票據撕成碎片,撒到半空中,憤然推開嘈雜的人群,走了出來。
眾人見他臉色陰沉,都識相地躲得遠遠的,不想觸他的黴頭。
隻有尹秀笑嘻嘻地抓著兩瓶啤酒坐到了他旁邊,遞過去一瓶。
串爆轉過頭來,有些憂慮地說道:“尹秀,你一個道士天天這樣喝酒,大魚大肉的真的好嗎”
尹秀歪了一下頭,“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是真指望我哪天修成正果,白日飛升把你一起帶上天吧”
“挑!”
串爆罵道:“你能飛升那我都當總華探長了,彆扯淡了。”
他拿起酒瓶跟尹秀碰了一下,猛灌一大口後才放下瓶子,問道:“尹秀,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起來我也算欠你一個人情,說吧,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尹秀搖頭,“這叫什麼話,串爆哥你剛輸了拳賽,我哪敢有什麼事勞動你啊”
“輸了”串爆噗嗤一笑,“確實是輸了,但我也贏了。”
見尹秀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自己,串爆低聲道:“那撲街收了我的錢,他就是再厲害也得乖乖給我倒在擂台上。”
尹秀瞪大眼睛,“打假拳啊那你剛才那麼激動我都怕伱爆血管了。”
“噓!你要喊到全世界都知道啊”
串爆看了看周圍後,慢悠悠說道:“誰都知道我是那個拳手的經紀人,他演技太差,我要是不演的逼真點,他下來就得被人卸一條腿,你信嗎”
“我信。”
尹秀看了一眼場邊這些殺紅了眼的賭徒,一個個額頭上青筋畢露,看起來確實像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串爆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
“嗨,說起來我是紅棍,灣仔這塊都是我摣fit,可我這種做服務行業的,跟夜總會的小姐有什麼分彆呢客人要我笑我就得笑,遇上一些變態的啊,要人家給他舔皮鞋,陪他睡覺……”
尹秀沒說話,將椅子往旁邊挪了幾步,遠遠與他隔開。
串爆愣了一下,隨即破口大罵道:“撲街!你當老子是什麼人!我沒那麼下賤好吧!”
“抱歉抱歉,是我以己度人了。”
尹秀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串爆消消火。
接著他才神色認真地說道:“我想進九龍城寨。”
“想去就去便是了,還……”
串爆愣了一下,用一種比剛才還要小聲的音量說道:“尹秀,雖然你很猛,但九龍城寨強人林立,沒那麼簡單,而且你會這樣說,肯定不是進去旅遊的吧”
尹秀點頭:“具體的事情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我隻能說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非做不可。”
串爆說道:“我知道,但我能幫你的不多,就是我們和力勝,在九龍城寨裡也沒什麼影響力。”
談起這事,串爆也不覺得丟麵子,隻是又灌了一口啤酒。
“九龍城寨就是個三不管地帶,洋人懶得管,本地巡警不敢管,北邊那些人呢,又說不上話,所以什麼人渣混賬,搶匪殺人犯,隻要犯了事都往裡麵躲。
那裡有自己的一套地下秩序,規矩很多,但總結起來也就一條,那就是聽金四爺的話,當然你也可以不聽,隻是沒人能保證你可以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金四爺,九龍城寨各種意義上的土皇帝,江湖強人,靠著一對能一拳打死大水牛的鐵拳,縱橫港九,威震江湖三十年。
據說當年羅士遜爵士誤闖九龍城寨時,都曾被他收過保護費。
很多人都相信,沒他在的話城寨絕沒有今天的繁榮。
“嗨,其實也沒什麼繁不繁榮的,九龍城寨最出名的是什麼黑市拳賽,煙檔,鬥狗,香肉煲,這些哪樣入得了洋人的眼
人家洋人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玩期貨和股票,手上不沾血的,能看得上我們這些臟錢”
這會兒拳台上又開始了一場比賽,兩名拳手在觀眾的叫喊聲中你來我往,拳拳到肉,鮮血混合著牙齒,不時飛到擂台底下,激發著眾人的腎上腺素。
串爆對著台上努努下巴,“我這裡呢,其實算是一個練功房,在這裡打出名氣的拳手,我就會帶著他去九龍城寨的擂台上去遛遛,你知道的,老板們喜歡新鮮血液。”
尹秀點頭,“我在這裡出道的話,要多久能去九龍城寨”
“一般是三個月,但如果是你的話,我當你的經紀人,一個月足矣。”
“那樣我就能見到金四爺了”尹秀問道。
“哪那麼容易”
串爆吸了口煙,“九龍拳台是分級彆的,級彆越高,下注的注額也就越多,看得人也多。甲乙丙丁,我手底下最快的記錄是三個月打上甲等擂台,金四爺隻在甲等擂台現身。”
“太慢。”尹秀搖頭,“我沒那麼多時間。”
串爆眼神玩味,“那你要多久,我看看儘量幫你操作一下”
尹秀比出三根手指。
“三個星期”
“三天。”
串爆一口將嘴裡的啤酒噴了出來,滿桌的白色泡沫。
在確認尹秀不是在開玩笑後,他撓撓頭,遲疑著說道:“金四爺有個手下,叫大狗熊,也許你可以找他試試,但我不能保證。”
尹秀點頭,接著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刮兩個人出來,兩個男的,他們穿唐裝,戴鬥笠,眼角有眼影。”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懷表,“找人盯緊他們,每天去什麼地方,吃什麼飯,找的是什麼妹妹,我都要知道。”
串爆這次沒有推辭,很自然地將懷表收了起來。
“放心,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保證三天之內就可以刮到他們。”
“好,那我就先走了。”
串爆沒有起身相送,隻是坐在那裡抽煙,看著尹秀離去的背影,他的眼神在煙霧之中變得更加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