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在港九說不上是最烏煙瘴氣,但絕對是最稀奇古怪的地方。
在這裡,既能買到本地的東西,也有南亞的一些巫蠱用品出售,至於最緊俏的洋貨,自然更多了,看得人目不暇接。
尹秀經常來這裡,既是買一些零件回去改裝,也順帶著打聽一下最近的風向。
因此他一走進廟街,便有人認出了他。
“兄弟,最近新到了幾個齒輪,等下來看看鉻金的,半年內包保養,強度保證沒問題。”
“也來看看我的,剛從歐羅巴那邊流過來的最新版《維修手冊》,雖然不是新書了,但內容一張沒差,有汙損你直接找我,包賠!”
“煉金術師行會新出廠的協調器,有熟人才拿得到的,過來看看。”
尹秀笑嘻嘻應付著眾人,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們,走到熟悉的攤位前,挑選了幾個看起來成色還行的零件。
他把紙條混在零件一起遞給攤主,輕聲道:“老板,你幫我看看這些合用嗎”
守攤子的老頭眼神不太好,捧著零件,將頭湊近看了看後,才一把將零件和紙條一起裝進袋子裡,聲音同樣也小了許多。
“你要去找菜花雄啊”
菜花雄
尹秀一聽到這個外號便皺起了眉頭。
一般來說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這使得他腦海裡不由地出現了一個猥瑣男的形象。
老板沒看到他的反應,隻是繼續說道:“菜花雄最近換攤位了,在城隍廟後邊有個破屋子,他就躲在裡邊。”
“他怎麼跑到那地方去了”
“嗨,這小子吃錯藥了唄!好端端的砸自己招牌,上次有個刀客發神經找他給身上的義體做改裝,你也知道這些刀口舔血的家夥都很癲的,改裝隻考慮功率,什麼安全性,合不合適全都不管的。
菜花雄也是個神經病,還真就幫他改了,結果那個刀客跟人打架的時候,超頻運行,那義體直接崩成幾塊,那些碎片啊,把那個刀客炸的連他媽都不認識了。”
尹秀了然地點點頭,“那怪不得他要躲起來了。”
“是的呀,所以你也彆怪我囉嗦,找那小子買東西還行,可彆聽他的話,亂改什麼東西。”
“嗯,我知道了,謝了。”
尹秀付過錢便走了,廟街的規矩就是人貨兩清,關於彆人要去做什麼,是概不過問的。
沒一會兒,尹秀便來到了城隍廟後頭,那座被蒿草遮蔽了門口的房子。
原本在市區,這樣的老舊房屋是不應該存在的,但廟街的城市化更新已經停了多年,原先規劃好要拆除的房子不知怎麼的沒拆。
新的房屋和街道乾脆就在旁邊建起,與老街區接壤,形成一種異常奇怪的畫麵,老舊結合,繁華混雜著荒蕪。
尹秀輕輕一推,那年久失修的門板便轟然倒塌,驚起一片草蜢,以及一個乾瘦的人。
“誰!”
那人手裡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刀子。
“菜……雄哥,我想找你買些東西。”
尹秀笑笑,攤開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危險。
“買東西我這裡什麼都不賣,去彆處看看吧外麵賣東西的人多的是。”
他似乎十分地煩躁,隻是短短的時間內,便已撓了好幾次大腿內側。
尹秀淡淡說道:“雄哥,我不是刀客。”
菜花雄的聲音明顯大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來找茬的那你可找錯人了。”
他將刀子在手裡換來換去,看起來就像是一團躍動的冷光,下一秒就要刺入彆人的眼睛。
“這是一把好刀,經過冷火鍛淬的刀身雖然短了些,但用來殺人足夠了。”
菜花雄明顯愣了一下,“你懂刀”
“不懂,隻是對金屬材料有些了解。”
菜花雄明顯鬆了口氣,不是來找他報仇的刀客便好。
“你是一個煉金術師”
尹秀如實相告:“我是一個機械技師而已,沒有證照的那種,每天在廠裡做一樣的事情,每一種產品都能閉著眼睛組裝出來,唯一千奇百怪的就隻有那些機械故障而已。”
“機械看起來簡單,隻是一堆發條和齒輪組在一起而已,可實際上它比人要複雜得多。”
菜花雄將刀收起來,隨意搬起一條板凳,招手示意尹秀過來坐下。
“洋人以為自己發明了機械,便是造物主,總要出這個規範,那個手冊的,可實際上,他們隻搞懂了一些皮毛而已,每樣機械都是有脾氣的。”
尹秀瞪大了眼睛,“雄哥,你說機械有脾氣”
“還不止呢,除了脾氣,還有性格,比如在廠裡絞紗的機械輪組,和負責打磨零件的機床差彆就很大,這可不是一坨鐵疙瘩和另一坨鐵疙瘩的區彆而已。”
“有煙嗎”他問道。
“不好意思,我不抽煙。”
菜花雄似乎有些失望,轉頭四處看看,從身邊隨手拈了一支蒿草,咬在嘴上。
“你有夢想嗎”
似乎不指望尹秀回答,他又說道:“我的夢想是有天,帶著自己發明的永動機去參加那什麼世界博覽會。
給那些洋鬼子看看,我們唐人也是造得出世界頂尖的機械的,而不是隻能做苦工,給他們紡紗,修鐵路。”
說著他又撓了撓大腿內側,“說多了伱也不懂,說吧,你有什麼事”
尹秀低頭,將左手的衣袖挽上去,手指輕輕抓住仿生皮膚,往後一推,露出了藏在皮膚下的手腕。
透過層層的機械結構,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底下若隱若現。
隻看了一眼,菜花雄便將手蓋住那露出的部位,低聲道:“這位行家,在這裡說話可不方便,不如我們到屋裡去,那屋子很大。”
進到屋內,尹秀將手臂上的仿生皮膚完全褪去,露出那冷冰冰,精密而又粗獷的手臂。
菜花雄雙手輕輕握住尹秀的義體,嘖嘖稱奇,情不自禁地不停撫摸著。
“複進式軸承,三層輪組,水平對置汽缸,這些東西市麵上都可以搞到,但能把它們完美配置在一起的人,我至今還未見過。”
“兄弟,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機械技師而已。”
等菜花雄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尹秀才跟他說明了來意。
菜花雄點點頭,說道:“改裝這隻手你信得過我的話我肯定沒問題,就是你不說我也要跪下求你讓我改的,不過我有兩個要求。
一個是我工作的時候一定要有煙抽,紅牌的凱旋門。
第二個,夜宵要吃燒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