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野回到辦公室時,周身的氣壓低得能凝出冰碴。
跨國並購案談崩了,對方臨時抬價,言語間還帶著對陸氏的輕視。他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早已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可剛才在會議室強壓下的怒火,此刻正順著血管一點點蔓延開來。
“砰”的一聲,公文包被他扔在沙發上,真皮表麵撞出沉悶的聲響。
阮糯糯正在給他泡新的咖啡——這是她練了一周才勉強掌握的“技能”,知道他今天有重要談判,特意多加了半勺糖,想讓他喝著能甜一點。聽到動靜,她手一抖,滾燙的咖啡濺在杯壁上,幾滴落在了昂貴的羊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印記。
她嚇得心臟驟停,手裡的咖啡杯差點脫手。
陸燼野抬眼就看到了那抹汙漬,以及她驚慌失措的臉。那點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像被火星點燃的炸藥,瞬間炸開了。
“出去。”他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比窗外的寒風更刺骨。
阮糯糯愣了愣,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底翻湧的戾氣,知道他心情不好,囁嚅著解釋:“我、我馬上清理乾淨……對不起,陸總,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邊說,一邊慌慌張張地去找紙巾,結果轉身時撞到了身後的小推車,上麵放著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幾份正好落在他的皮鞋前。
“我說,出去!”
陸燼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很少對她這麼凶,眼神裡的不耐煩像針一樣紮過來,“你就不能安分點?做什麼都做不好,除了添亂你還會什麼?”
這句話像重錘敲在阮糯糯心上。
她僵在原地,手裡還攥著皺巴巴的紙巾,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知道自己笨,總出錯,可被他用這麼凶的語氣訓斥,委屈還是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
“對、對不起……”她咬著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我這就走……”
說完,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辦公室,連掉在地上的文件都忘了撿。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裡麵的低氣壓。
阮糯糯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終於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她掏出手機,翻出貓咪救助站的照片,看著照片裡那隻被她救下的瘸腿小貓,吸了吸鼻子:“連你都比我能乾……”
辦公室裡,陸燼野看著散落一地的文件,和地毯上那抹礙眼的咖啡漬,胸口的怒火卻突然像被戳破的氣球,慢慢癟了下去。
他剛才……太過分了。
談判不順是他自己的事,遷怒到她身上算什麼?她笨手笨腳地泡咖啡,大概也是想讓他開心點吧?
他想起她跑出去時泛紅的眼眶,和那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陸燼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第一次對自己的失控感到如此懊惱。
他撿起地上的文件,又看著那抹咖啡漬,沉默了幾秒,拿起內線電話:“讓保潔來一下。”
然後,他點開手機通訊錄,找到那個存了三周的名字——“小麻煩”。
指尖懸在撥號鍵上,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放下了。他不擅長道歉,尤其是對著那隻容易受驚的小迷糊,說軟話比談成十億的合同還難。
可就這麼讓她委屈著,他又坐立難安。
半小時後,阮糯糯坐在茶水間的角落,正對著一塊沒吃完的麵包發呆,手機突然“叮咚”響了一聲。
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到我辦公室來。】
她心裡一緊,磨磨蹭蹭地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進。”
裡麵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冷淡,聽不出情緒。
阮糯糯低著頭走進去,不敢看他,小聲說:“陸總,您找我?”
陸燼野正坐在辦公桌後看文件,頭也沒抬:“過來。”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以為他要繼續訓斥自己,緊張地攥緊了衣角。
突然,一隻手伸到她麵前,掌心放著一顆粉紅色的,裹著透明的糖紙,圓滾滾的,像顆小雲朵。
阮糯糯愣住,抬頭看向他。
陸燼野的目光還落在文件上,耳根卻悄悄泛了點紅,語氣硬邦邦的,像是在下達命令:“拿著。”
“啊?”
“樓下便利店買的。”他補充了一句,聲音有點不自然,“買錯了,不是我要的口味。”
阮糯糯看著那顆,又看看他故作鎮定的側臉,心裡的委屈突然就淡了。她知道,以陸燼野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親自去便利店買這種東西,更彆說“買錯”了。
這是……在跟她示好嗎?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溫溫的。
“謝謝陸總。”她小聲說,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陸燼野這才抬眼看她,目光掃過她還有點紅的眼角,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隻變成一句:“下次喝咖啡……用溫水。”
“哦,好!”
“還有,”他頓了頓,語氣放軟了些,“地上的文件,我已經撿起來了。”
阮糯糯眼睛一亮:“那我去給您泡杯溫水?”
“嗯。”他點頭,看著她抱著,腳步輕快地跑去茶水間,像隻被順毛的小貓,心裡那點懊惱終於煙消雲散。
他拿起桌上的鋼筆,卻沒心思看文件了。目光落在她剛才站過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弧度。
訓斥她的時候有多凶,現在就有多後悔。
原來讓這座冰山低頭的,從來不是什麼商業談判,而是那個捧著,就能開心得晃腦袋的小迷糊。
窗外的烏雲不知何時散開了點,漏下一縷陽光,正好落在辦公桌上。陸燼野看著那縷光,突然覺得,偶爾被她的“小錯誤”打亂節奏,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她會帶著的甜,把他心裡的烏雲,一點點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