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零七分,陸燼野的黑色賓利剛轉入cbd輔路,司機老陳猛地踩下刹車。
輪胎與地麵摩擦出尖銳的聲響,陸燼野搭在膝頭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他沒看窗外,隻淡淡開口,聲線比車外深秋的風還冷:“理由。”
老陳額頭冒汗,指著前方:“陸總,前麵……好像有人吵架。”
陸燼野終於抬眼。
視線穿過明淨的車窗,落在二十米外的公交站台。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正拽著個女孩的手腕,臉色不耐;而被拽著的女孩——
陸燼野的眉峰幾不可見地蹙了下。
那女孩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米黃色衛衣,紮著亂糟糟的丸子頭,幾縷碎發垂在泛紅的臉頰邊。她另一隻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帆布包,此刻正踮著腳,試圖把手腕從男人手裡掙出來,像隻炸毛卻沒什麼威懾力的小奶貓。
“你放手!搶東西還有理了?”女孩的聲音清亮,帶著點氣鼓鼓的鼻音,“那是阿姨給孫子買藥的錢,你憑什麼拿去買煙?”
男人嗤笑一聲,力道更重:“關你屁事?這是我家的事,少管閒事!”
“家事就可以搶錢嗎?”女孩梗著脖子,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兩顆含著水光的黑葡萄,“她都七十多了,腿還不好,你……”
話沒說完,男人煩了,抬手就要推她。
陸燼野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輕輕敲了下。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那女孩像是早有準備,眼看男人的手要碰到她,她猛地往下一蹲,同時伸手抱住男人的胳膊,張嘴就往他手腕上咬了下去——
動作快得像隻應激的小兔子,卻沒什麼章法,咬得也不重,更像是在耍賴。
男人吃痛,罵了句臟話,手一鬆,女孩趁機掙脫,抱著懷裡的帆布包往後跳了一大步,警惕地盯著他,還不忘衝站在旁邊的老太太喊:“阿姨,快報警!”
陸燼野看著她因為激動,丸子頭歪到了一邊,衛衣帽子上的絨毛蹭得臉頰更紅,突然覺得有點礙眼。
他的時間表精確到分鐘,現在因為這場毫無意義的街頭鬨劇,已經偏離了十秒。
正要讓老陳繞開,卻見那女孩像是打贏了仗,得意地揚起下巴,轉身想跟老太太說話,沒注意腳下的台階,“哎喲”一聲,整個人往前撲了出去。
方向,正好是他的車。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女孩吃痛的吸氣聲,賓利的車門被撞得微微震動。
陸燼野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老陳趕緊下車查看,就見那女孩正捂著額頭,眼淚汪汪地蹲在車門邊,帆布包掉在地上,滾出半袋貓糧和一本封麵印著“見義勇為培訓手冊”的小冊子。
“對、對不起!”女孩抬頭,看到車門上那道淺淺的白痕,眼睛瞪得更大了,慌忙爬起來想道歉,結果腳下一滑,又趔趄著往前撲——
這次,直接撲進了剛推開車門的陸燼野懷裡。
淡淡的、帶著奶味的洗衣液香氣,混著一點貓糧的魚腥味,猝不及防地鑽進鼻腔。
陸燼野的身體瞬間僵硬。
他低頭,對上一雙寫滿驚慌和茫然的眼睛。女孩的額角紅了一片,嘴唇抿成委屈的弧度,像隻闖了禍的小獸,下意識地抓住了他胸前的領帶,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對、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她結結巴巴地道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你的車……我、我賠!雖然我可能賠不起……但我一定會賠的!”
陸燼野垂眸,看著被她抓皺的領帶,又掃過她泛紅的額角和那本掉在地上的手冊,眸色深沉。
他見過趨炎附勢的,見過處心積慮的,卻沒見過這麼……蠢的。
見義勇為差點被打,撞了車還敢往車主懷裡撲,現在攥著他的領帶,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
“名字。”他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女孩愣了愣,下意識地回答:“阮、阮糯糯……”
陸燼野扯回自己的領帶,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沒什麼起伏:“阮糯糯?很好,從現在起,你為你的‘見義勇為’負責。”
阮糯糯還沒反應過來“負責”是什麼意思,就見男人轉身坐回車上,隻留下一句透過半開的車窗傳來的話,冷得讓她打了個哆嗦:
“老陳,帶她回公司。”
風卷著落葉掠過腳邊,阮糯糯看著絕塵而去的賓利車尾,又看了看手裡攥著的、老太太硬塞給她的兩個蘋果,突然有點想哭。
她隻是想幫個忙,怎麼就……把自己賠給一個看起來超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