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們突然大聲嚷嚷起來:“這是什麼?”
“是他的東西?”
“讓我們吃了它!”
“他的東西絕對不能留!”
又有鬼魂盯上了榆兒,吼道:“把那個妖精也交出來!”
“她怎麼不進冥火?”
“把她也扔進去!”
“她也該魂飛魄散!”
……
大明殿拿出鎮魂鈴搖了起來,
鬼魂們都痛苦地抱住頭,
嘴裡卻仍然大吼著:
“把血珠交出來!”
“為什麼她不死?”
“把她也扔進冥火!”
……
大明殿將榆兒交給鬼差抱著,
一手繼續搖著鎮魂鈴,
一手將三顆舍利子握在手中,突然將它們拋向幽黑的冥空。
三顆舍利子在空中忽然散成無數潔白的顆粒,如霜雪一般灑下。
鬼魂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寥寥下去、
終隻剩下一片沉寂……
幾天後。
“這兒就是終憶城了,你自己進去吧。”
鬼差將榆兒送至終憶城入口,自去了。
她最後一次化作了曾經的模樣,一身衫裙還襤褸不堪……
終憶城中,
過往種種紛至遝來,
榆兒心中歎道:“是該可喜我無須經這樣的苦痛,這世上再無不可忘卻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
幽絕仿佛聽到了一些非常遙遠的聲音。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幽絕、幽絕……”
是在叫我?
是誰在叫我?
幽絕艱難地睜開眼來,看見了一個渾身罩著黑色披風、臉如暗墨的——大明殿。
他想起來了——無數憤怒的鬼魂、焚身痛徹的幽冥之火、榆兒淒厲的呼喊……
大明殿立在榻前,向他道:“你願舍身渡眾多冤魂,所以修得了第四顆舍利。麒麟他用這第四顆舍利為你重塑了肉身和三魂七魄。”
“麒麟?它在哪兒?”
幽絕道。
“你的肉身不能在冥界久留,所以他已經將你的肉身帶出冥界。”大明殿道。
“那我現在隻是遊魂而已嗎?”幽絕道。
“不錯。”大明殿道,“你以生身之體入幽冥之火,肉身魂魄皆已焚作灰燼,就是已死之人。本來你已經再無輪回,永不超生。如今麒麟既然為你重塑了三魂七魄,那你便可再去投生了。”
“去投生?”幽絕奇道,“我不是也有自己的肉身了嗎?為何還要投生?”
“凡死去之人,其魂離體,要經終憶之城忘卻前塵,然後投生人間,重開新生。”大明殿道。
“終憶之城?”
幽絕好似聽過這個名字。
大明殿道:“終憶之城就是忘卻前塵的地方。凡死去之人都需在終憶城中忘卻所有,再投生為人。因麒麟囑咐我,如果你願意回到原有肉身,他會在人間等你。所以,是要忘卻一切重開新生,還是回到原有肉身,我已經稟明冥主,特許你選其之一。你是想如何?”
“多謝。”幽絕道,“既然如此,幽絕當然是要回去的。”
大明殿望著他:“要回到原有肉身,所以你是不願忘卻前塵重開新生嗎?”
幽絕道:“一直到現在,我連一句歉意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怎麼能就此忘卻?”
大明殿道:“就算你還記得也無濟於事了,因為她已經忘卻一切,投生去了。”
幽絕聽聞此言,一時默然不語。
大明殿道:“忘卻前塵過往,重開新生,隻有無限歡喜。何樂而不為?”
幽絕道:“我並未奢求她還能記得我。”
“那麼你想投生何處?”大明殿道。
“我要回去。”幽絕道。
大明殿皺了皺眉:“你可知道你要回到原有肉身,不忘前塵過往,需要保有記憶脫出終憶之城?”
“我會的,我會守住所有記憶脫出終憶之城。”幽絕道。
大明殿搖頭歎道:“你說得倒輕省。那終憶城中全是前世苦痛之事,更將其放大百倍千倍,非常人所能承受。”
幽絕接道:“還有惡鬼蠶食骨肉,寸寸血肉,皆感其咬噬咀嚼之至痛。隻需道個‘忘’字,便可免卻此劫,忘卻前塵,自去輪回。若貪戀今生,不願道出一個‘忘’字,至骨肉皆被咬噬殆儘,魂魄脫出,亦不過化作遊魂野鬼,遊蕩荒野,魂儘則如煙散,再無他生。”
榆兒當初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大明殿有些愕然:“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幽絕道。
“那你還要回去?”大明殿道。
幽絕點頭道:“我要回去。”
大明殿歎了一聲,終於道:“那走吧,我就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