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子卿回馳天莊來,他的事以後由玉溯接手。”尊主側頭對勿橫道。
“是。”勿橫恭敬領命。
與奚忍即刻便離了莊院,下山而去。
七天後,另一個人來到山莊。
長衫玉麵,手執玉簫,靜如無風古樹。
同樣與尊主行了大禮。
於是,幽絕每日除修煉之外,便隨此人學習識字念書。
稍長時,子卿便將各家學說、史書典籍、兵家所用皆授予他。
這日早間,幽絕晨起仍去尊主屋中請安叩頭。
未至門前,忽見莫行抱著一個人匆匆自屋內出來。
暗聽、鄭得皆跟在其後,神色緊張。
看莫行懷中之人身形、再細看其臉,正是尊主。
他此時緊閉著雙眼,臉白如紙,唇色灰暗。
幽絕大驚,亦忙跟在三人身後。
莫行抱了尊主轉向左邊一間房間。
這間房間一直鎖著,從未打開過。
暗聽卻轉身往右走去。
鄭得先上前,掏出一把細長的金色鑰匙,迅速將門打開。
莫行抱著尊主,隨即踏入屋內。
房中放著一個沐浴用的大木桶,鄭得進得門來,便迅速將上麵的大蓋子打開。
莫行將尊主抱至木桶旁,輕輕放進大木桶內,扶他半坐好。
餘興提著一桶熱氣騰騰的水來,倒進了大木桶內。
這個木桶極其碩大,足以容下三人同浴。
那水顯得極為不平常。
泛青的綠色中隱隱透著些黑,隨著騰騰的熱氣散發出一股濃鬱的草藥味兒。
暗聽也已提了一大桶水進來,與先前餘興所提進來的一樣,濃烈的藥味兒撲鼻而來。
子卿也已來至屋內,侍立在旁。
莫行迅速地將尊主身上衣衫除儘,餘興並暗聽將提來的藥水緩緩倒入大木桶內。
尊主則半躺在木桶內,蒸騰的霧氣不一會兒就將他整個人重重環繞起來,如雲霧一般。
幽絕在旁隻訝然地愣愣望著,隻見尊主的額頭上迅速地冒出一些水珠,逐漸地整個身子的肌膚便泛起了殷紅之色。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霧氣逐漸稀薄了。
餘興又提了一大桶熱水來。
暗聽將浴桶中的水取出約一桶,餘興將新的熱水緩緩倒進浴桶中,熱騰騰的霧氣又再次重重氤氳。
尊主閉著眼坐在碩大的木桶內,一動不動。
餘興與暗聽不斷地更換著桶內的藥水,直到尊主的唇上血色再起。
莫行將尊主小心抱起,鄭得便用寬大柔軟的布將他身上揩拭乾淨,重新穿上方才的長衫。
莫行再將尊主抱回寢處,子卿、暗聽便在門外立候。
直到莫行替尊主蓋好暖被,退身出來,方各自散去。
幽絕從未曾見過這般情狀,無處插手,此時隻默默地站在尊主的床邊。
尊主的身體一直以來似乎都不太好,他的臉色總是那樣蒼白。
但像今日這般情景,幽絕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隻能陪在一旁。
暗聽他們已然離去了,莫行回身見幽絕尚呆立在屋內,便對幽絕道:“你自去吧,尊主需要休息。”
“我、想在這裡陪陪他……”幽絕望著莫行,小聲道。
莫行望了望躺在榻上的尊主,也不再多言,隻將門掩好,自行去了。
屋中便隻剩下幽絕一人。
尊主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還未醒轉。
他睡在那裡,身上那種攝人的氣勢似乎也收去了很多,倒讓幽絕忽然覺得親近了很多。
但他還是未敢靠他太近,隻站在床前稍遠一點的地方默然望著他。
黃昏時分,尊主仍未醒轉。
莫行來將他抱起,仍進到左邊的房間內,將尊主放入那個大木桶中。
餘興、暗聽仍然取來如晨間一般的藥水,將尊主泡在那說不清是黑色還是綠色的水中。
然後仍由莫行將尊主抱回房中。
他們都出去了。
幽絕仍然一個人留在了尊主的房間。
夜漸漸地深了。
忽聞得院中樹木之間風語稠密,似乎要下雨了。
房間中隻點著一盞小燈,幽絕獨自立在床前,望著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他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蒼白得似乎輕輕碰一下便會流出鮮紅的血來。
如果,這血液流儘,他是不是就不會再醒來?
幽絕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這麼想,但是這種想法讓他自心底裡感到害怕。
窗外風聲呼嘯,終於聽到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不一會兒,屋簷上、樹枝上雨點滴落的聲音也清晰地傳來。
微微的寒意從四麵八方透進房中來。
幽絕打了一個寒顫,忙走上前去,將尊主身上的被子蓋了蓋嚴。
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很寬大,但是,顯得有點瘦弱。
幽絕忽然覺得有些鼻酸,但是他立刻忍住了。
不能哭,跟著尊主的人,是不能哭的。
那肩膀上的餘溫還留在他的手上,他忽然覺得身體裡某種溫暖的東西正在緩緩升起。
這種溫暖、祥和的感覺,在他將那棵斷折的蒲公英重新接上的時候,也曾強烈地感受過。
這種暖暖的氣流,讓他忽然很想與他親近。
於是,他輕輕握住了尊主的一隻手,這隻手亦同樣蒼白。
他忽然在心中有些急切地期盼著,期盼他這一刻就能睜開眼來……
身體中那股暖暖的氣流慢慢流向他的指尖,微微的青光泛起在相握的兩隻手上。
這氣流並不似從前那般強烈,隻是微弱的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