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房間裡的溫暖就驅散了她的寒冷,讓她不由舒服的長出口氣。
看著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的趙正,她擠出一個微笑,可她實在是太餓了,有氣無力的:“趙叔!”
“你怎麼又來了?”
“叔兒,這兩天我家三丫頭不舒服,我一直在家照顧她,好一點了,我就馬上來了。”
鄭春梅解釋了一句,脫掉草鞋,就要上床,卻被趙正製止了,“我腳好差不多了,回吧。”
鄭春梅臉色一變,“叔兒,您生氣了?”
“沒呢。”趙正打了個哈哈,“昨天晚上在山上忙活一宿,累了,想睡覺。”
鄭春梅一聽就知道他胡扯,趙正這洪亮的聲音,中氣十足,哪像犯困的人?
他肯定是想把自己支走,然後偷偷吃肉。
她看著破破爛爛的門,裡麵隱約有火光閃爍,根本擋不住裡麵的肉香飄出來,“叔兒,我下次要是有事,一定提前跟您說,您彆趕我走好嗎?”
她跪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壯著膽子去給趙正按腿。
見趙正不吭聲,她心中一喜。
這一刻,什麼羞恥,什麼節操,都沒有吃肉來的實在。
那香味簡直快把她給逼瘋了。
沒有餓過肚子,根本就不知道那種撓心抓肺的感覺。
三丫叼著口糧,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一點一點比吸乾,再也榨不出一滴來。
“你其實沒必要強迫自己的,我都說了,不會再刁難你家。”趙正推開了她的手,再一次說道:“回吧。”
這一次,鄭春梅沒說話,而是啜泣起來。
“你彆訛我哈。”趙正一臉警惕的看著她。
“我真的是心裡過意不去。”鄭春梅哭著道:“叔兒,求您了,就讓我留下來吧!“
趙正歎了口氣,“行了,彆哭了,按吧。”
鄭春梅吸了吸鼻子,立馬止住了哭泣,“今天按哪兒?”
“你看著來。”趙正閉上了眼睛。
鄭春梅想了想,這會兒樣招娣妯娌二人不在,她膽子也大了一些,跪坐在趙正的腦袋邊,小聲道:“趙叔,我今天給您按腦袋,您,您把腦袋放我腿上,我男人以前還在的時候,我就這樣給他按的。”
“這不合適吧?”趙正義正言辭道:“我傷的是腿!”
鄭春梅氣苦,這趙老三,真不是個東西。
背也按了,腿也按了,腦袋也按了,他現在假惺惺了?
“您昨晚入山累了,我給您按腦袋,保您晚上睡個踏實覺!”
“那行吧。”
趙正將腦袋放在了鄭春梅的腿上,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就覺得凶器逼來,糊了他一臉。
這鄭寡婦,餓瘦了也不是一般人能碰瓷的。
鄭春梅豁出去了,見趙政露出享受之色,這才慢慢把話題引到了老虎叼人的事情上,“他們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小毛村的人,小毛村的人去鄉裡告鄉正了,說不定鄉裡會派人獵虎。”
“那跟我沒關係,我一個傷員,征召也輪不到我。”趙正撇撇嘴,被老虎叼走的人肯定是沒了,吃飽喝足的老虎絕對跑回了豬嘴山。
如果說金雞山是橋頭堡,那麼豬嘴山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深山老林,比金雞山危險多了。
這個時代的衙門,不能說爛,簡直就是爛透了。
“您已經儘力了,就是馬獵戶家倒大黴了,熊沒獵到,恐怕要吃官司了。”
“哦。”趙正敷衍回了句。
見趙正不接話茬,鄭春梅也是氣苦,“對了,我聽彆人說,劉鐵牛出事了。”
趙正來了興趣,“他不是去鄉裡了?”
“是去了鄉裡,但是鄉裡的郎中說,保他的命可以,但是命根子就保不住了,既想要保住命根子,又想保住命,去縣裡請名醫或許還有一點希望,但那需要很多診金,不是老百姓給得起的。”鄭春梅說道。
“吳月英呢?”
“他們家打算賣女兒了。”鄭春梅說出一個令趙正無語的事。
就在這時,廚房門猛地推開,張小娥站在門口,急聲問道:“你說什麼,誰要賣女兒?”
“王家要賣女兒,給劉家湊錢。”鄭春梅嚇了一跳。
“月英嫂子都沒回來,王大誌敢瞞著她賣女兒?”
“還不是劉家催的?”鄭春梅道:“我聽說,王大誌已經跟鐘家接觸了,說是要把兩個女兒賣給他小兒子當丫頭。”
“太不是東西了。”張小娥怒罵道:“明明是王大誌惹出來的禍,不敢承擔也就算了,還要賣女兒,他就不怕鄉親們戳他脊梁骨?”
鄭春梅苦笑道:“他要是怕,還會乾這種沒種的事情嗎?”
“月英嫂子這麼忍氣吞聲,就是因為兩孩子,這倆孩子就是她命根子,要是賣給鐘家為奴為婢,她肯定會傷心死。”
張小娥急的不行,“我得把這件事告訴月英嫂子。”
楊招娣也走出來,“你告訴她就有用了?要是傳出去,麻煩事再次惹上門怎麼辦?”
張小娥遲疑,“不讓他們知道是我說的不就行了?”
楊招娣看了鄭春梅一眼,歎了口氣,“這件事晚點再說,先過來燒火炕。”
“嫂子,我”
楊招娣把她拉過來,旋即關上了門。
鄭春梅乾笑道:“叔兒,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趙正手摩挲著沒說話,腦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可嗅到鄭春梅身上的味道,不由皺眉,“多久沒洗澡了,下次來,洗個澡,都餿了。”
說著,他嫌棄的拉開一段距離,手也放開了。
鄭春梅差點沒氣笑,這死老頭,自己都沒嫌棄他年紀大,他居然敢嫌棄自己?
“叔兒,我也想洗,可是家裡做飯的柴火都不夠,天氣又冷,洗澡很容易著涼的,萬一受寒,就麻煩了。”鄭春梅幽怨道:“我家裡可沒有這麼暖和的土炕,也沒有這麼多柴火”
“我比較愛乾淨,你要是不洗澡,下次不用來了。”趙正說道。
鄭春梅苦笑一聲,“好,那我下次洗乾淨來。”
趙正伸了個懶腰,“那你回吧。”
鄭春梅咽了口唾沫,既舍不得溫暖的土炕,也舍不得那還沒到嘴的肉,她扭捏了一會兒,裝著膽子用隻有趙正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趙叔,我這兩天隻吃了一碗米糊糊,餓的實在受不了,你,你能給我點吃的嗎,算我借的,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