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呢?”
張夫人走後,郭夫人做回凳子上疲憊地捏著眉心緩了好一會兒。
宋媽站出來回話,“回夫人,大小姐今兒一早就把自己鎖在屋裡抄家規呢。”
“還沒出來嗎?”
宋媽偷瞄了一眼郭夫人的神情,道:“張夫人來之前奴婢去詢問了秀春院的丫鬟,說是大小姐已經一整天沒有出來了,送去的飯又完整的送回廚房了。”
她就今天趕早出府一趟,鹿溪就搞這麼個幺蛾子。
真不讓人省心,郭夫人皺了皺眉,“讓後廚做一份清心的綠豆湯,待會兒送到秀春院。我去看看她。”
秀春院
丫鬟仆人清理著地上的落葉,各忙各的,見到郭夫人,齊齊放下手裡的活朝她行禮。
郭夫人走到妙竹身邊,“怎麼回事?”
妙竹是鹿溪身邊的大丫鬟,伺候她的起居生活。
妙竹低頭擔憂道:“今早大小姐起來後就把門反鎖了,奴婢怎麼喊,大小姐都不回聲,今天的早飯跟午飯都沒有吃。”
“她把門反鎖了,你們就不會想法子打開嗎?我不在府裡,你們就不會找各院的主子想辦法,一個個的都跟沒睡醒一樣!”
郭夫人對著他們好一頓痛罵。
雨後的天雖涼快些,奈何不住郭夫人心頭火太盛,她的額頭已經冒出汗絲來。
宋媽瞧見了忙從腰間掏出暗紫色閃亮的小折扇為她扇風去熱。
妙竹走到門前輕聲喊了幾聲鹿溪,屋裡沒人回應。
“沒吃飯嗎,聲音這麼小!”郭夫人一把拉開她,親自上陣,輕聲細語,生怕吵著了人。
“溪兒,在裡麵做什麼呢,快給母親開開門。”
“溪兒——”
連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搭理她。
她轉身目光大致一略,點了一個比較壯實的家丁,“你,把門撞開。”
家丁遲疑了一下,迅速上前,準備好姿勢,使上全部力氣,哐的一聲把門給撞開了,他自己也倒在了地上,來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退到她們後麵。
郭夫人率先進了屋子,剛進屋子她就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慌張地四處張望,透過珠簾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跡,她忙撩開簾子,嚇得雙目發黑腿發軟。
床上躺著一個少女,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如死人一般。
她的左手垂落在床邊,鮮血染紅了半截袖子,床邊的地上是一灘已經凝固成紅褐色的血跡。
宋媽緊隨其後,看到這一幕也是立馬捂上了嘴。
大小姐自殺了!
妙竹哭著要衝上前去被宋媽一把拽住。
郭夫人拖著身體一步一步走到床前,走近了看,鹿溪的右手還握著一支帶血的簪子。
她顫抖著去探鹿溪的鼻息,沒有熱氣噴出。
已經死了。
郭夫人渾身發冷,嘴唇發白,隻覺天旋地轉,兩眼一黑倒在床邊。
“夫人!”
屋裡頓時亂開了鍋。
得知鹿溪死訊的鹿鳴匆匆趕回來,確定鹿溪真的死了,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癱軟在椅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仰麵雙目黯然,悲痛道:“準備後事吧。”
世間最悲白發人送黑發人。
住在莫桑院的李姨娘得知鹿溪的死訊先是一驚,隨後又覺得合乎常理,內心隻是唏噓了一下,再無任何的感慨。
出了這麼大醜事,外麵傳什麼的都有,她這名聲徹底毀了。
高門貴族家的大家閨秀最重名聲,鹿溪尋死也是正常的。
鹿溪死得太突然,府裡根本沒有任何準備,郭夫人又在昏迷之中,鹿尚書對喪事也不太懂,便把布置喪事的重任交給了宋媽與鹿管家。
眼下天已經黑了,這時候再去買東西,店門已經關了,於是他們二人經過多次的商量後,決定先用葬太夫人剩下的東西,明早再去買。
漆黑的夜,鹿府剛點亮的紅燈籠被取了下來,換上了白色。
一陣風過來,兩個白燈籠飄忽搖擺,掛燈籠的兩個小廝瞧見了,直覺瘮得慌,縮了縮脖子,趕緊回到府裡。
郭夫人醒來的時候,府裡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隻差報喪與安排守靈的人了。
因今日時間太晚,鹿鳴決定明天起早再去和親友們報喪。
除去報喪,今夜能做的便是守靈了。
一般要親屬守靈,但鹿溪作為晚輩,處於禮法是不能讓長輩為她守靈,隻能從平輩中挑人。
鹿秉遠在明陽山求學,一時半會兒肯定趕不回來,郭夫人舍不得鹿萱受長夜之苦,隻能由八歲的鹿黎來守靈了。
李姨娘即便有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把鹿黎推出去了。
她蹲下身,捧著閃著淚光,可憐兮兮的鹿黎,安慰道:“乖,有桃子姐姐陪著你,不怕。”
“黎兒想要姨娘陪著。”小鹿黎哭得眼眶紅彤彤的直打嗝。
“乖,不哭,姨娘不能陪著你,明天早上姨娘給做好吃的。”李姨娘的心都要碎了,可她在府裡無權無勢,做不了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鹿黎受委屈。
可不管她怎麼哄,小鹿黎一直哭,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牽著小鹿黎的手找到郭夫人。
她什麼話都沒說,直接跪在了地上,小鹿黎也跟著跪在她身邊。
還未開口說話,李姨娘便落了一行清淚,“夫人,這孩子實在是離不了妾,懇請夫人不要讓黎兒待在那種地方了,妾願意為大小姐守靈。”
大的哭,小的也跟著哭,郭夫人扶額,“行了,都彆哭了,天都這麼晚了,先讓孩子回去睡覺吧,你今晚就留在靈堂吧。”
李姨娘忙擦去眼淚,磕頭連聲感謝,帶著小鹿黎離開。
郭夫人支著額頭閉上眼,鹿溪的死狀便浮現在腦海中,她唰一下子睜開眼,滿眼的驚恐。
看來今夜是不能好好睡覺了。
郭夫人揉了揉眉心,讓宋媽把她未繡完的鞋子拿來,在燈下做起針線活,一直做到了天亮。
府裡出了喪事,天未亮的時候仆人們就已經忙碌起來。
鹿鳴也早早的起來寫文書報喪。
宋媽按照習俗給鹿溪沐浴擦身,梳理頭發,給她換上了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