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誰在哭?
她身邊的心腹全都被謝晉安斬殺殆儘,屍體也被炸的四分五裂,是誰祭拜時哭錯了墳?
哭聲越來越大,薑棠隱強迫自己翻白眼的衝動,脫口而出道:“煩不煩。”
下一秒,薑棠隱感覺周圍安靜了一瞬,隨即立即爆發出更嘈雜的聲音。
“太好了,大娘子醒了。”
不知道是誰壓到了薑棠隱的麻筋,薑棠隱瞬間睜開了雙眼。
等等,死人也有麻筋嗎?
“大娘子你可算醒了。”
薑棠隱猝不及防對上青杏哭腫的雙眼,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好疼。
不對!
薑棠隱舉起右手,發現右手完好無損,她那被殺千刀的老鼠啃食的小拇指還在!
“大娘子?你沒事吧?大娘子?”
薑棠隱笑了,還來不及問青杏今夕何夕,就打了一個噴嚏,整個人抖了抖。
青杏立即扯過散開的被子把薑棠隱裹好,擔心道:“娘子本就落了水,發了好幾天的高燒,好不容易醒來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樣糟踐身子了。”
落水發燒?
就算薑棠隱不問青杏,也知道眼下什麼情況了。
沒成婚之前,薑棠隱很少生病,唯一一次大病,燒了三天,薑府嚇得連夜給她備了口棺材。
薑棠隱靠在雕花床欄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錦被上繁複的牡丹紋樣。這觸感如此真實,連指甲劃過絲線的細微聲響都清晰可聞。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香與熏香混合的味道。
“三妹妹沒來看我嗎?”
青杏愣了一下,換了一個措辭:“三娘子身子骨單薄,夫人怕過了病氣,不給她常來。”
“究竟是不常來,還是一次未曾探望過?”
青杏低下頭,“可能是三娘子……總之,娘子你千萬彆傷心,眼下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傷心,我隻是……”
“還說不傷心,我才幾日沒來,大姐姐就惱我了。”
薑棠隱沒在說話,隻是聽見外間簾幕環佩叮當的聲響並伴隨著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珠簾輕響,一個身著淡粉色襦裙的少女款款而入。
薑玉嬌生得貌美,又被養護得很好,膚如凝脂,此刻正捧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嗔怪。
“要不是我今日趕巧了,可聽不見大姐姐這番沒心肝的話了。”薑玉嬌快步走到床前,眼中瞬間盈滿淚水,“都怪我不好,身子骨太弱了……"
薑棠隱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前世她就是被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騙了她一輩子。
不同的是,前世她高燒了四天,一睜眼就是薑玉嬌躺著她床頭侍疾的模樣,這一世,她提前醒了,果然沒見到薑玉嬌。
現在再看這副眼淚漣漣的模樣,居然連妝都沒花。
“三妹妹言重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薑棠隱虛弱地咳嗽兩聲,“隻是燒得糊塗,竟記不清是怎麼落水的了。"
薑玉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恢複擔憂:“姐姐不記得了?那日我們在荷塘邊"她突然頓住,像是意識到什麼,轉而道,“姐姐還是先喝口參湯吧,特意用老山參熬的。"
薑棠隱接過她遞來的瓷碗,在唇邊輕輕一碰就放下了。
“多謝妹妹好意,隻是大夫說暫時不宜大補。"
薑棠隱故作疲憊地閉上眼睛,有些事情隔了這麼長時間才慢慢回過來味。
她和謝晉安是指腹為婚,落水之前是大長公主的春日宴。
薑棠隱記得上輩子她還挺喜歡出風頭的,用爭強鬥狠形容她不為過。
是以,謝夫人對她很滿意,言語間有拉著繼母海淑雲履行婚約的意思。
而後,薑玉嬌便坐不住了,邀她去新修的荷風亭賞花。
薑棠隱不是蠢貨,能察覺到薑玉嬌及笄之後那些越發活絡的小心思。
從前薑棠隱總覺得女孩壞些沒什麼,總好比嫁人後被婆家教訓做人,是以對於薑玉嬌的小心思從不戳破。
終歸是一家人。
沒想到她薑棠隱也就這樣大度了一回,卻導致自己風邪入體,差點沒了性命。
薑棠隱記得清楚,當她探身去看那所謂的錦鯉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推力。
她本能地抓住欄杆,卻摸到一層滑膩的油脂。在墜入水中的瞬間,她回頭看見薑棠雪驚慌失措的臉,和站在她身後陰影裡的繼母。
“姐姐?姐姐?"薑棠雪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大夫?"
薑棠隱睜開眼,正好捕捉到薑棠雪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探究。“不必了,隻是有些乏。"她頓了頓,忽然問道,“對了,那日母親也在荷塘邊吧?"
薑棠雪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帕子:“姐姐記錯了,母親那日同謝夫人商量你的婚事,哪抽的開身啊。"
“是嗎"
薑棠隱意味深長地拖長聲調,"那真是奇怪,我落水前好像看見母親站在你身後呢。"
薑玉嬌這時候到底太嫩了,遇事還需要海氏出謀劃策,不然衣袖上哪裡來的朱砂。
整個府邸也隻有海氏抄寫佛經會用朱砂。
薑玉嬌的笑容僵在臉上,很快又恢複如常:“姐姐一定是燒糊塗了,看花了眼。"
她站起身,“既然姐姐累了,妹妹就不打擾了。這參湯"
“放著吧,我晚些再喝。"薑棠隱微笑道,"替我謝謝母親關心。"
“我累了,想睡了。”
薑棠隱本來就嬌縱,薑玉嬌也習慣了她這副成日裡頤指氣使的模樣。
她不斷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忍耐,不要壞了母親的籌謀。
薑玉嬌立即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那我就不叨擾了,明日再來看姐姐。”
等薑玉嬌走後,“娘子"青杏欲言又止。
“把參湯倒掉。"薑棠隱語氣冷下來,看向剛剛殷勤著給薑玉嬌打簾子的春桃,“做我的丫頭委屈你了,要不然我將你送給薑玉嬌可好?”
青杏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拉著春桃跪下。
“奴婢們不敢有背主的想法!”
薑棠隱看著瑟瑟發抖的二人,知道自己骨子裡那股惡毒勁又上來了。
她當然相信春桃和青杏的忠心,隻是春桃曾經被薑玉嬌母女拿捏過把柄,算算日子,想來海氏不久就會動用這枚棋子。
“記住了,誰是你們的主子。薑玉嬌和她母親一樣,都巴不得我死。"
薑棠隱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毒的刀,“要是我這次沒緩過來,你們可就不是領著一等俸祿的大丫鬟了,會被管事隨便發配去做粗使丫鬟,一輩子翻不了身。”
窗外,一陣風吹過,兩個丫鬟頭低的更狠了。
薑棠隱想通了,好人的好報太久了,還是做禍害好。
“好人?”她拿起青杏還沒來得及倒掉的參湯,直接倒在了一旁的海棠花上。
這一世,她要做最狠的“禍害”,那些害她的,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薑棠隱緩緩勾起唇角,“好妹妹,你欠我的債,該連本帶利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