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口棺材上,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她認得那棺木的材質,那是當年母親下葬時的棺木。
“沈思薇!”
沈翰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指著她,聲色俱厲,眼中滿是報複的快意。
“你這個不孝女!攪得沈家天翻地覆!我沈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他痛心疾首,演得入木三分。
“你既如此不孝,不認我這個父親,不認沈家列祖列宗,那你母親的棺骨,便也沒資格再入我沈家祖墳!”
他手指著那口棺材,聲音滿是刻骨的怨毒。
“這是你母親的棺骨!是我親手從祖墳裡挖出來的!你現在就把它帶走,從此以後,沈家的祠堂,我沈家的族譜,再無你們母女之名!”
“你,滾出沈家!”
祖墳……挖出來的……
母親……
那個溫柔的女人,一生淒苦,死後唯一的安寧,便是那一抔黃土。
如今,竟被被她的親生父親,親手刨墳掘棺,曝於人前,當做羞辱她的工具!
虎毒尚不食子!
而他沈翰林,禽獸不如!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
沈思薇雙目赤紅,目眥欲裂,那張向來沉靜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瘋狂的恨意與絕望。
她死死地盯著沈翰林,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挫骨揚灰!
“你……該……死!”
她一字一頓,聲音嘶啞。
刹那間,她猛地站起來一把抽出長風的佩劍,動作快的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包括謝懷瑾。
她瘋了一般,用儘全身的力氣,提著劍就朝著沈翰林衝了過去!
她要殺了他!
她要殺了這個畜生!
“沈思薇!”
“妹妹!”
沈武宣和沈文宣下意識地驚呼出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與驚懼。
想要撲過來阻止。
沈翰林也是沒有想到沈思微竟然會提劍要殺了他,他嚇的連連後退。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就在那劍即將刺入沈翰林胸膛的千鈞一發之際
忽然一雙手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
謝懷瑾身形極快的閃到她的身邊,深邃的目光隻落在她瘋狂而絕望的臉上。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彆為了這種人,臟了你的手。”
沈思薇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淚水終於決堤,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娘……他挖了我娘的墳……”她哽咽著,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知道。”謝懷瑾反手握住她的手,將劍從她手裡奪下遞給身後的長風。
然後輕輕的將她摟進懷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他轉過身,麵對著整個沈家的敵意,以及那口觸目驚心的棺材。
他的臉色,冷得像數九寒冬的冰。
“沈大人,”他開口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好大的陣仗。”
沈翰林被方才沈思薇的舉動嚇得不輕,此刻強自鎮定道:“謝將軍!這是我沈家處理家事!與你無關!此女大逆不道,意圖弑父,我……”
“家事?”謝懷瑾冷笑一聲,打斷了他。
他沒有再與沈翰林廢話,而是拉著沈思微走到那口棺材前。
隻見他抬起腳,乾脆利落地將腐朽的棺材蓋踢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眾人下意識地朝棺材裡看去。
然而——
棺材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
“空的?棺材是空的?”
眾人麵麵相覷。
沈思微亦震驚不已。
沈翰林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了,指著空棺,結結巴巴地道:“不……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
他明明派人挖出來的,怎麼會是空的?
“你以為什麼?”謝懷瑾冰冷的聲音,如同一盆冰水,將他從頭澆到腳。
“沈大人,你以為我謝懷瑾,會把自己的嶽母,留在沈家的祖墳裡,任你作踐嗎?”
“早在提親那日,我夫人將嶽母牌位請出沈家之時,便知道你為人涼薄,定會拿此事做文章。”
“所以,當夜,我便已讓人將嶽母的遺骨,從你沈家那汙穢之地遷出!”
“如今,嶽母大人已經擇了城外清泉山的上好風水寶地,以王侯之禮,重新安葬。那裡山清水秀,再也不會有爾等宵小之輩打擾她的清淨!”
這番話,如平地驚雷,震得整個廳堂鴉雀無聲。
沈思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將她護在身後的挺拔背影。
原來,在她帶走母親牌位的時候,他就已經連母親的遺骸身後事,都為她思慮周全到了這個地步。
原來,在她以為這隻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時,他已經默默地,為她做了這麼多。
她忽然就淚流滿麵了。
不知是此刻的慶幸還是感動。
她越發的看不懂謝懷瑾了。
但好像聽見心裡的冰封在慢慢的消融
那是一種被人珍視,被人放在心尖上保護的感覺。
前世今生,兩輩子,第一次有人為她思慮至此。
這一刻,她看著謝懷瑾的背影,第一次,產生了交易之外的情感。
而另一邊,沈翰林已是麵如死灰。
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惡毒,在此刻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不僅沒能羞辱到沈思薇,反而將自己卑劣無恥的嘴臉,徹底暴露在了所有人麵前。
“你,你,好你個謝大將軍,我要告到聖上麵前,你,你狼子野心挖我沈家的墳,你不得好死,你血口噴人!”他兀自嘴硬,做著最後的掙紮。
謝懷瑾卻鄙夷的看著他:“行啊,三皇子今天也在這裡,不如讓他來評評理。”
“你沈大人在回門之日挖了已故夫人的墳來羞辱親女罪大,還是我為嶽母遷墳事大?”
“是你不顧人倫還是我膽大妄為?”謝懷瑾說話時始終護著沈思微。
沈翰林氣的臉色漲紅。
眾人也對沈翰林的做法嗤之以鼻。
再怎麼樣,挖墳羞辱親女都太為過了。
沈思薇此刻卻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心死,不過一瞬間。
她看向始終沉默的三個哥哥,語氣冰冷道:“你們也覺得他今天把母親的棺木挖出來沒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