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扯了扯身上被汗濕的衣服，看著林建軍把《短期協作協議》推過來：“這部戲都快殺青了，掛靠來不及了吧？”
“而且我也不需要掛靠！”
林建軍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道：“這部戲走公司賬就行，但下一部劇得提前規劃。”
“你接下去要是接投資超過500萬的項目，不掛靠風險太大。”
“可掛靠不是得把版權交出去？”
“看怎麼簽。”林建軍展開另一份《項目合作協議》，“光現現在有'新導演孵化計劃'，你用獨立公司接項目，我們提供拍攝許可證和法務支持，版權歸你，但分賬要給集團15服務費。”
他指了指協議裡的“脫鉤條款”，“項目完結後6個月內，隨時能把版權遷走。”
“15服務費？”江野在權衡利弊。
“但能拿到光現的平台資源。”
他突然壓低聲音，“而且集團財務能幫你做稅收籌劃，注冊在橫店，增值稅返40，再加上小微企業優惠，綜合稅負能壓到6。”
“路洋就是這麼玩的……”
他指了指遠處場記板，“《繡春刀》今年8月剛上映，全程用華藝的設備和發行渠道，轉頭就成立了自由酷京影業。”
“你看他怎麼操作的，先掛靠華藝做項目孵化，用集團資源把800萬成本壓到最低，等26億票房分賬一到，立刻帶核心團隊單乾。”
“華藝沒卡他版權？“
“卡不住。”林建軍敲了敲合同裡的版權歸屬頁，“《繡春刀》的劇本是路洋自己的工作室寫的，華藝隻拿發行分成。這就叫借船出海。”
“你用光現的拍攝許可證和法務，項目版權還是你的，等分賬到賬就把公司遷走！”
“我再給你舉個例子！烏爾繕知道吧？”
江野心裡歎了口氣，前世為什麼這麼傻呢？
因為他的自傲，這些事情，他舅舅從來沒和他說過！
“你說，舅舅。”
“他更狠。”林建軍壓低聲音，避開路過的場務，“2012年《畫皮2》拿華藝7億票房後，2013年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當時他用華藝的後期團隊做完片子，連調色師都一起挖走了。”
“還有郭凡，2013年他拍《同桌的你》時，也是掛靠光現做完項目，轉頭就成立了郭凡文化傳媒。”
“懂了吧？”
林建軍保溫杯裡的枸杞沉到杯底，“記住，大公司資源是梯子，就看你會不會用！”
“嗯！”
“那你新公司的名字想好了嗎？”
“就叫江影傳媒吧！”
“江水為墨，影幀成卷……可以！”
……
當天晚上，拍攝繼續，劇組加班了！
“action！”
田曦微穿著厚重的宮裝，頭頂著比她臉還大的發髻，搖搖晃晃地從禦花園假山上滾下來。
“哢！小田，你滾得太優雅了！”江野拿著喇叭喊，“你要像個真正的倒黴蛋，記住你的人設！”
“全劇最慘丫鬟！”
田曦微爬起來拍拍裙子，小臉皺成一團：“導演，這已經是第七遍了……”
“怎麼？不是你自己說要演的嗎？”江野翻著劇本，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才第一場戲就受不了了？”
“誰說我受不了！”田曦微梗著脖子，頭上的珠釵叮當作響，“再來！”
江野原本就想在片中增加笑點，設計了一個太子妃身邊的小丫鬟翠花，專門負責在各種場合倒黴。
最近正好在找合適的人選……
太子妃賞花時，她會被蜜蜂追著蜇。
太子妃用膳時，她會不小心打翻湯碗。
太子妃沐浴時，她會踩到皂角滑倒……
他原本還有些頭疼，這個人選不好找，歲數要小，長得要可愛，而且這麼多倒黴的鏡頭，那些小演員的家長還不一定樂意，價格還不便宜。
小田來的倒是挺巧的……
“action！”
這次田曦微豁出去了，從假山上骨碌碌滾下來，中途還“意外“撞翻了道具組的花盆，整個人灰頭土臉地栽進荷花池。
“噗通！”
全劇組都驚呆了。
這丫頭居然真跳進去了！
江野猛地站起來：“卡！誰讓她真跳的？！”
田曦微從水裡冒出頭，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頭上：“導演我、我這樣夠倒黴了嗎？”
現場一片寂靜，突然。
“阿嚏！”
她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鼻子紅得像顆草莓。
江野給工作人員示意，場務趕緊拿著毛巾跑過去。
他揉了揉太陽穴：“這條過了。”
淩晨兩點，拍攝“翠花夜闖禁地摔倒“戲份。
田曦微困得眼皮直打架，還要在泥地裡來回摔。
拍到第三條時，她一個沒站穩，真的栽進了泥坑。
“嗚……”她坐在泥坑裡，突然抽泣起來，“我的新發卡……找不到了……”
全場瞬間安靜。
江野快步走過去，發現她滿手是泥還在坑裡摸來摸去。
“彆拍了。”江野伸手想拉她起來，“今天到此為……”
“不行！”田曦微一抹臉，變成小花貓，“我都摔了三次了這條必須過！”
江野怔住了。
夜風卷著砂礫掠過片場，他看著少女一瘸一拐走回機位，戲服下擺還在往下淌水。
記憶裡那個在蛋糕店騙他蛋糕，蹦蹦跳跳的高中生，此刻竟與眼前倔強的身影重疊。
原來這姑娘在甜美的外表下，藏著比鋼筋還硬的一股勁兒。
喉結滾動兩下，他終於按下通話鍵：“各部門注意，最後一條，給小田打穩保護墊！”
努力的人，總是值得欣賞！
……
淩晨四點，田曦微的戲份終於全部拍完。
她累得幾乎站不穩，卻還是堅持跟每個工作人員鞠躬道謝。
江野站在監視器旁，看著她一瘸一拐地收拾自己的小背包，草莓發卡歪歪斜斜地掛在發間，莫名有點……刺眼。
他皺了皺眉，掏出手機叫了輛網約車。
“上車。”
江野拉開車門，語氣不容置疑。
林小滿已經困得東倒西歪，田曦微卻還強撐著精神，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酒店門口，夜風輕拂。
田曦微突然安靜下來，仰起小臉望向他，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星：“江野哥哥，我演得還行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又藏著幾分不確定。
江野垂眸看她，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弧度：“還不錯。”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頓了頓，又鬼使神差地補充道：“如果以後真想當明星，可以來找我。”
田曦微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下一秒就像隻受驚的兔子般蹦了起來。
她猛地抓住江野的袖子，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拽個趔趄：“真的嗎？！那我以後真來！我考北電！你等我！”
江野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震得後退半步。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田曦微已經像陣風似的衝向酒店。
就在玻璃門即將關上的瞬間，她突然轉身，雙手攏在嘴邊大喊：“江野哥哥！你等我！你千萬彆談戀愛！等我來你學校！！”
江野站在原地，夜風吹亂他的頭發。
半晌，他緩緩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不談戀愛？等你？
你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