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作為商業間諜潛伏龍膽科技,隻為救弟弟。
暴雨夜數據中心遭入侵,監控拍到神秘黑影。
她主動請纓協助破解黑客賬戶,卻在實驗室收到幕後黑手催促。
“乾得不錯,繼續接近核心數據。”
當她以為瞞天過海,九裡香在監控室撥通了電話:“龍總,可以收網了……”
窗外,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濃墨般的夜空,緊隨其後的炸雷轟然爆開,震得整座龍膽科技大廈的鋼骨結構都在嗡鳴。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劇烈震顫,映出林晚瞬間煞白的臉。她攥著衣角的手指用力到骨節凸起、泛白,細微的顫抖卻無法抑製,泄露著強壓下的驚惶。目光在龍膽草冷峻的側臉和曹辛夷審視的眼神之間倉惶遊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細小的冰碴。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數道無形的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黏附在她身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上,衣料的摩擦,睫毛的輕顫,喉頭的滾動……都無所遁形。仿佛腳下不是堅實的地板,而是萬丈深淵的邊緣,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
“監控拍到了什麼人?”
龍膽草的聲音低沉得如同窗外滾過的悶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質感。他驟然轉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下擺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帶起的風掠過林晚的手臂,激起一片細小的戰栗。他幾步便跨到曹辛夷麵前,高大的身影瞬間將辦公室頂燈的光線切割得更加森然。
曹辛夷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將手機屏幕無聲地遞到龍膽草眼前。屏幕幽藍的光映亮他線條冷硬的顴骨。畫麵模糊不清,充斥著監控攝像頭低劣像素的噪點。一個裹在寬大黑色雨衣裡的身影,帽簷壓得極低,幾乎完全遮蔽了麵部,隻有一雙眼睛,在走廊儘頭應急燈微弱慘綠的光線下,異常清晰地反射出兩點無機質般的冷光,像黑暗中窺伺的獸瞳。那人影在數據中心厚重的不鏽鋼門禁前短暫停留,旋即幽靈般滑入走廊儘頭的黑暗,消失無蹤。
“時間顯示是停電後五分鐘。”曹辛夷開口,聲音平板,聽不出情緒。她的目光,卻極其自然、甚至帶著點刻意地,從龍膽草臉上移開,輕輕掃過僵立一旁的林晚,“很巧,剛好是整個大樓安保係統癱瘓、人心惶惶的時候。”
一絲若有似無的淡雅香氣悄然彌漫開來。九裡香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倚在了辦公室敞開的門框上。她姿態慵懶,唇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仿佛關心下屬的溫和笑意,眼神卻銳利如針:“精準得像是掐著秒表呢。這麼了解我們內部的‘節奏’,怕不是……有內應?”她尾音輕柔上揚,帶著點不經意的探究,目光在龍、曹二人臉上流轉,最終,那帶著笑意的眼波,若有實質地落在了林晚身上。
林晚隻覺得後背那層剛剛被空調冷氣激起的薄汗瞬間變得冰冷粘膩,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紮進皮膚。她強迫自己挺直脊背,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甚至帶上一點合理的困惑:“會不會……隻是巧合?也許是小偷,趁著混亂誤打誤撞闖了進來?”
“小偷?”另一個清冷、帶著明顯譏誚的女聲插了進來。姚浮萍抱著雙臂,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門口,堵住了林晚視線的另一角。她鏡片後的眼神犀利得像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切割著林晚脆弱的偽裝,“數據中心那道門禁,需要虹膜掃描加動態密碼卡雙重驗證。一個小偷,能在五分鐘的黑暗裡,摸清位置,然後‘誤打誤撞’地破解掉?林晚,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還是你自己的?”
空氣瞬間凝固了,沉重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林晚感到胸腔裡的空氣被一點點抽乾,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感。四麵八方的目光——龍膽草審視的冰冷,曹辛夷毫不掩飾的懷疑,九裡香含笑的毒刺,姚浮萍鋒利的嘲諷——如同實質的鎖鏈,將她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冷汗沿著鬢角滑下,留下一道冰涼的軌跡。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局裡,一個略顯沉悶的聲音從角落響起,打破了死寂。
“龍總,”姚厚樸一直埋頭在他那台特製的高性能移動工作站前,此刻才抬起頭,厚厚的鏡片後眼神凝重,“我剛剛遠程掃描了被入侵的服務器。發現一個異常——有人試圖通過一個從未在係統日誌裡登記過的隱藏賬戶登錄,觸發了最高級彆的防護警報。但對方手法很高明,登錄嘗試被攔截了。”
“隱藏賬戶?”龍膽草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冷硬的結,目光從林晚身上銳利地轉向姚厚樸,“來源?痕跡?”
姚厚樸搖搖頭,手指在觸控板上煩躁地滑動了幾下:“對方用了非常複雜的動態加密跳板,源頭被層層包裹,像洋蔥。我需要時間……很多時間。”他說話時,目光再次掃過林晚,那眼神複雜難辨,似乎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又像深潭般難以看透。
就在這時,林晚口袋裡的手機,隔著薄薄的布料,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地傳來兩下震動。熟悉的節奏。是催命符。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鬆開,血液衝上頭頂帶來短暫的眩暈。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借著那點刺痛強行集中精神。她抬起頭,迎向龍膽草審視的目光,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為之的緊張和孤注一擲的勇氣:“龍總!我……我在大學做畢業設計時,專門研究過一種類似的動態路徑加密算法的逆向破解!也許……也許我能幫上姚哥的忙!讓我試試!”
辦公室裡霎時陷入一片死寂。連窗外雨聲敲打玻璃的聲音都似乎被放大了。
曹辛夷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打破了沉默:“喲,這麼積極?真是心係公司安危啊。該不會……”她拖長了調子,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過林晚的臉,“這個‘隱藏賬戶’,跟你有什麼關係吧?想趁機抹掉痕跡?”
這句話如同重錘砸下。林晚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但她沒有退縮,反而迎上曹辛夷充滿敵意的視線,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聲音卻異常清晰:“曹姐!如果我真有問題,何必主動跳出來要求查這個?我主動要求協助,就是要在龍總和大家的監督下,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真相,證明我的清白!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誰在陷害我,陷害公司!”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龍膽草深不見底的瞳孔裡。那裡麵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評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林晚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衝刷耳膜的聲音。
終於,龍膽草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幅度極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好。姚厚樸,你帶她去實驗室。林晚,”他的視線牢牢鎖住她,仿佛要將她釘穿,“記住,你隻有這一次機會。彆耍花樣,後果你承擔不起。”
“是,龍總!”林晚幾乎是立刻應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緊張,也是如釋重負的一絲縫隙。她迅速垂下眼簾,避開那兩道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
厚重的實驗室防火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麵所有的目光和聲音。那沉重的“哢噠”落鎖聲,在過分安靜的實驗室內顯得格外清晰,如同命運齒輪咬合的宣告。林晚背靠著冰涼的門板,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緊繃到幾乎痙攣的肩頸肌肉終於鬆懈了一瞬。然而,這短暫的鬆弛如同肥皂泡,轉瞬即逝。門內,隻剩下她和姚厚樸。這看似是幕後指令要求的“接近核心”的機會,卻更像一個精心布置的角鬥場。姚厚樸,這個沉默寡言、深藏不露的技術主管,本身就是最大的未知危險。他的沉默,比曹辛夷的咄咄逼人更讓她心悸。
“你真的……有辦法?”姚厚樸已經坐到了他那台巨大的三屏工作站前,手指在鍵盤上跳躍,調出複雜的加密程序界麵。屏幕上,無數行滾動的十六進製代碼和動態拓撲圖如同詭秘的星河。他沒有回頭,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顯而易見的懷疑,“這套算法,我研究了整整七個小時,核心邏輯像裹在無數層自毀程序裡的黑匣子。找不到任何已知的關聯路徑。”
實驗室的冷白光均勻地灑落,空氣裡彌漫著電子元件運轉時特有的微弱臭氧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鬆香焊錫氣息。巨大的服務器機櫃在角落發出低沉的嗡鳴,如同蟄伏的巨獸。
林晚定了定神,拉開姚厚樸旁邊的椅子坐下。冰冷的金屬椅麵透過薄薄的職業裙裝傳來寒意。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雜念和恐懼都壓入肺腑深處,隻留下純粹的計算本能。
“核心是變種的‘蜂巢迷陣’,”她的聲音異常冷靜,帶著一種進入專業領域後奇異的鎮定,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表麵是動態路徑,內核其實嵌套了時間戳驅動的混沌密鑰生成器。常規逆向會觸發它的邏輯炸彈,導致數據自毀。我們需要……”她的指尖落下,敲擊鍵盤的聲音清脆而密集,如同驟雨打在金屬片上,“……繞過它的‘哨兵’陷阱,直接模擬一個被它信任的‘舊節點’信號,騙它打開密鑰交換通道。”
屏幕上,滾動的代碼瀑布驟然加速,無數窗口彈出、刷新、關閉。代表加密強度的進度條原本是刺目的猩紅,隨著林晚一行行指令精準地輸入,那頑固的紅色如同堅冰遇到了烙鐵,開始出現細微的、肉眼可見的鬆動,邊緣開始褪色,顯露出掙紮般的橙黃。
姚厚樸猛地轉過頭,厚厚的鏡片後,那雙總是顯得有些木然的眼睛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驚訝的光芒,隨即這光芒迅速沉澱、轉化,變成一種灼熱的、難以置信的欣賞。他盯著林晚專注的側臉,屏幕的光在她眼中跳躍,勾勒出異常明亮的輪廓。
“你……”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乾澀,之前的懷疑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震撼衝刷過的河床,“你果然……很不簡單。我一直覺得你不該隻是個實習生,但沒想到……”他頓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眼前這一幕——一個看似柔弱的年輕女孩,手指翻飛間,輕易撼動了他久攻不下的堡壘。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把手傳來輕微的轉動聲。林晚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識地懸停在回車鍵上方,背脊瞬間繃緊如弓弦。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九裡香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溫柔笑意,如同午後送來溫暖的同事。“看你們忙得廢寢忘食,送點‘燃料’過來提提神。”她步履輕盈地走進來,目光在姚厚樸驚訝未消的臉上和林晚略顯僵硬的背影之間快速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屏幕上那已經變成亮黃色的進度條上。
“姚工,小林,進展如何?”她將咖啡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桌角,濃鬱的香氣在冰冷的電子氣味中彌漫開來。
“小林……”姚厚樸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讚歎,甚至有些激動,“非常厲害!她找到了關鍵突破口,加密殼正在快速瓦解!我們很快就能看到裡麵是什麼!”
“是嗎?”九裡香輕輕揚眉,唇角的笑意加深,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轉向林晚,目光如同帶著溫度的探針,細細描摹著她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看來,我們技術部真是撿到寶了。小林,真是……小看你了呢。”她的語氣溫柔依舊,甚至帶著點長輩的欣慰,但林晚卻從那雙笑意盈盈的眼底,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警告,像毒蛇的信子輕輕舔過。
九裡香離開後,實驗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咖啡杯口氤氳的熱氣無聲地盤旋上升。
“繼續。”林晚的聲音有些發緊,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緊閉的門板上移開,重新聚焦在跳躍的代碼上。姚厚樸也收斂了情緒,點點頭,兩人再次埋首於屏幕。
時間在密集的鍵盤敲擊聲中流逝。汗水悄悄浸濕了林晚額角的碎發,粘在皮膚上。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的跳動。屏幕上,那頑固的黃色終於如同被徹底擊潰的防線,寸寸碎裂、消融,顯露出下方純淨的、代表破解完成的綠色!
“成了!”姚厚樸低呼一聲,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他手指飛快操作,調出隱藏賬戶的核心信息。一個陌生的郵箱地址出現在屏幕中央——shadowcastervoidail。
“好!現在追蹤這個郵箱的實時和注冊i!”姚厚樸精神一振,十指如飛,調出深網追蹤工具,複雜的網絡拓撲圖瞬間鋪滿屏幕。代表信號的數據流如同無數細小的光點,在虛擬的節點間瘋狂跳躍、穿梭。然而,僅僅十幾秒後,他臉上的振奮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深的凝重和挫敗。
“該死!”他低咒一聲,拳頭重重砸在桌麵上,震得咖啡杯裡的液體晃蕩,“對方用了至少七層以上的動態代理跳板!路徑全是死循環和蜜罐陷阱!每一次追蹤都被引向不同的垃圾節點,根本找不到源頭!像泥鰍鑽進了深海淤泥裡!”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
林晚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些不斷生成又不斷湮滅的虛假路徑,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緊張?是的。但更深處,一股隱秘的、如釋重負的僥幸感如同毒藤般悄然滋長。查不到就好……查不到就好……至少,暫時安全了。
她努力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適時地堆砌出濃重的失望和疲憊:“怎麼會這樣……對方……太狡猾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隔著薄薄的布料,再次傳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熟悉的、規律的震動。
一下。兩下。三下。
催命的鼓點。林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她迅速低下頭,借著整理額前碎發的動作,手指極其隱蔽地滑入口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手機屏幕。屏幕亮起幽光,一條沒有署名的信息刺入眼簾:
“乾得漂亮。綠光很悅目。保持節奏,繼續接近核心數據庫。時間不多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紮進她的神經。弟弟蒼白瘦弱的臉龐在眼前一閃而過,帶著無儘的哀求。她指尖冰涼,用最快的速度刪除信息,仿佛那是一條盤踞在口袋裡的毒蛇。
再抬起頭時,她努力調整著呼吸,試圖讓臉上的表情顯得自然,但眉宇間那份沉重的疲憊和一絲難以掩飾的心事重重,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怎麼了?”姚厚樸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異樣。他關掉追蹤界麵,轉過頭,厚厚的鏡片後,眼神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他的目光掃過她微微泛青的眼圈。
林晚順勢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和一點恰到好處的脆弱:“嗯……頭有點疼。可能……壓力太大,一直沒休息好。”她微微蹙著眉,指尖按壓著額角,這個動作巧妙地掩飾了她指尖殘留的微顫。
姚厚樸沉默了幾秒。實驗室裡隻有服務器風扇低沉的嗡鳴。他看著林晚明顯蒼白下去的臉和強撐的精神,那點關切最終占了上風。“今天就到這裡吧。”他歎了口氣,語氣放緩,“對方既然能布下這種級彆的防護,一時半會兒也難有突破。你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日誌分析和路徑清理,我來做。”
林晚的心猛地一緊。離開?現在離開,意味著暫時擺脫這個令人窒息的環境,但也可能失去寶貴的機會。她需要時間思考,需要空間喘息,需要……回複那條催命的信息。短暫的權衡後,她選擇了暫時的退卻。她需要冷靜。
“……也好。”她點點頭,聲音低啞,“麻煩姚哥了。我……明天早點來。”她站起身,動作因為疲憊而顯得有些遲緩,開始收拾自己桌麵上零散的筆記本和筆。
走出實驗室,走廊裡慘白的頂燈光線有些刺眼。林晚剛走出幾步,一個高大沉默的身影便如同從牆壁陰影裡剝離出來,無聲無息地擋在了她的麵前。
龍膽草。
他站在走廊中央,沒有穿西裝外套,隻著一件質地精良的深灰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至小臂,露出結實流暢的線條。他似乎是剛從彆處巡視回來,身上還帶著一絲室外雨後的微涼濕氣。那雙深邃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沉靜,如同不見底的寒潭,此刻正靜靜地落在林晚身上,帶著一種無形的重量。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慣有的穿透力,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晚的心臟驟然收緊,幾乎跳到喉嚨口。她強迫自己站定,微微垂下眼瞼,避開那過於直接的審視:“龍總。剛和姚哥處理完那個隱藏賬戶的事,正要走。”
“哦?”龍膽草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語氣平淡無波,“有結果了?”
林晚深吸一口氣,將實驗室裡的情況簡要複述了一遍:郵箱地址,七層動態跳板,追蹤失敗。她的敘述儘可能保持客觀清晰,不帶任何個人情緒,聲音平穩,隻是語速比平時略快一絲。
龍膽草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林晚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你最近,表現得很主動。”他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他身上那種混合著淡淡須後水、煙草和一種冷冽雪鬆的氣息極具壓迫感地籠罩下來。“技術上的能力,超出了我的預期。”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實質般鎖住林晚的眼睛,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渣砸進林晚的耳膜:“機會難得,好好把握。林晚,記住,有些路,一旦踏錯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彆做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那“追悔莫及”四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緩慢,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的警告。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林晚的心房,讓她四肢百骸瞬間冰涼。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他知道了什麼?還是……僅僅在敲打?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銳的疼痛讓她強行穩住心神,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近乎僵硬的微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明白的,龍總。謝謝龍總提醒。”她幾乎是屏著呼吸說完這句話,然後微微側身,低著頭,幾乎是貼著牆壁的邊緣,從龍膽草身邊快步溜了過去。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急促、淩亂,泄露著她內心的倉皇。
走出龍膽科技那扇沉重的旋轉玻璃大門,一股飽含雨水腥氣和城市塵埃味道的濕冷空氣撲麵而來。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隻留下滿街濕漉漉的痕跡。街道被雨水衝刷得異常潔淨,倒映著城市夜晚永不熄滅的霓虹——冰冷的藍,曖昧的紫,刺目的紅,如同打翻的調色盤,在積水中扭曲、流淌、光怪陸離。
林晚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站在街邊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她微微低頭,目光落在腳下那一小片淺淺的積水裡。水麵上,清晰地映出一張蒼白、疲憊、寫滿迷茫和恐懼的年輕臉龐。那是她的倒影。霓虹的光在她空洞的眼底跳躍,變幻不定,仿佛映照著此刻她混亂不堪的內心。
救弟弟……商業間諜……步步緊逼的懷疑……龍膽草冰冷的警告……還有那條“時間不多了”的催命符……無數個念頭如同沸騰的泥漿,在她腦海中翻滾、衝撞,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每向前一步,都可能是萬劫不複。巨大的疲憊感和冰冷的恐懼感交織著,幾乎要將她壓垮。下一步,該怎麼走?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生機,還是早已張開的、致命的羅網?
就在她對著水窪中的倒影失神的刹那,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無聲地滑過濕漉漉的街麵,濺起細小的水花,停在了龍膽科技大廈側翼的通道前。深色的車窗如同鏡麵,映著城市的光影,也模糊地映出了林晚孤零零站在街燈下的身影。
與此同時,大廈頂層。
龍膽科技核心安保中樞——代號“蜂巢”的監控室。這裡沒有窗戶,隻有一整麵牆由數百塊高清屏幕拚接而成的巨大監控矩陣,無聲地展示著大廈內外每一個角落的實時影像。冰冷的藍光映照著精密儀器和操作台,空氣裡隻有服務器風扇低沉持續的嗡鳴。
一塊被特意放大、占據中心位置的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大廈正門外的街景。鏡頭拉近,聚焦在那個站在霓虹燈下、對著水窪發呆的年輕女人身上——林晚。她單薄的背影在光怪陸離的城市背景中顯得異常渺小、孤獨。
九裡香端著一杯熱氣嫋嫋的紅茶,姿態優雅地靠在高背指揮椅上。她臉上那慣常的、溫和得體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殘忍玩味的審視。屏幕的藍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讓她的眼神顯得更加幽深難測。
她看著屏幕上林晚茫然無措的身影,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獵人看到獵物踏入陷阱邊緣時,那種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愉悅。
她拿起手邊一部沒有任何標識、線條簡潔流暢的加密衛星電話,纖細的手指在光滑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動作流暢而篤定地,按下了一個預設的快捷鍵。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了。
“龍總,”九裡香的聲音透過加密信道傳出,清晰、冷靜,如同冰層碎裂的輕響,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從容,“魚餌已經咬鉤很深了。實驗室裡的‘表演’很精彩,她身後那條‘線’的尾巴,也差不多該露出來了。”
她微微停頓,目光依舊鎖定在屏幕上那個渺小的身影上,看著林晚終於像是驚醒般,裹緊了單薄的外套,有些倉促地轉身,彙入稀疏的夜歸人流中,背影很快被城市的霓虹和夜色吞沒。
九裡香唇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冰冷而豔麗,如同淬毒的刀鋒在暗夜中閃過寒光。
“是時候了。”她對著話筒,輕輕吐出最後四個字,聲音裡帶著一種掌控棋局般的絕對自信,“可以收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