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嗡鳴聲毫無征兆的響起。
它並非落於耳畔，而是降臨於眾人的神魂深處。
低沉、悠遠、蒼茫，仿佛來自天地初開之時。
而隨著這道聲音出現，沈離頭頂三尺之處驀然浮現一道陣圖虛影，陣圖緩緩旋轉，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也無聲無息彌漫開來。
威壓之下，風停雲駐，喧囂皆寂，整片天罡門的空間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而無論修為高低，在場眾人都在此時感到神魂的一陣悸動，靈台也一片清明，仿佛被無形巨手輕輕拂過，於隱隱約約之中，窺見了一絲大道本源。
不知過了多久，陣圖虛影漸漸淡去，那道嗡鳴也歸於沉寂，但天罡門上的修士仍沉浸在異象之中，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天道共鳴”
玉長老死死盯著沈離，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今時修士逆天改命，妄圖突破天道桎梏，尤其聖門弟子，更處處受到天道製衡。
而上古修士順應天道，自踏入修行便已是真正的天人。
其道等若天道，其術便是天地法則。
也正因如此，隻要能掌握上古術法，便會引起天道共鳴，雖無法突破境界、增長修為，卻也表示得到了天道認可，以後修行破境再無心魔瓶頸。
可是上古術法何其深奧？
不算被老宗主拿來的這幾十年，這部陣法典籍更已在大衍道宗留存了數百年，無數陣法宗師鑽研琢磨，卻也始終無法將其堪破。
區區三境小修又是如何做到的？
真他媽見魔了！
“這這這”
徐福來回甩著手，神情滿是興奮。
胳膊當然還是那條老胳膊，乾活時會軟，下雨時會痛，擼多了會酸，上古陣法隻是幫他還原至刻陣之前的狀態罷了。
但能親眼見證上古陣法的神奇，作為當事人遠比旁觀者更為震驚和激動。
至於其他修士更是目瞪口呆，陷入集體失聲之中。
他們不懂為何會有異象出現，但上古陣法的效果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驚訝、敬畏、嫉妒以及狂熱。
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關鍵所在：倘若這道陣法能刻在自己身上，那麼無法服用丹藥的弊端是否也不複存在了？
禦敵破境倒是小事，若嘿嘿嘿之前也刻上一個，豈不是長長久久、生生不息！？
念及於此，眾人望向沈離的目光不由變得火熱起來。
“抱歉沈師弟，我剛才笑得太大聲了。”
“沈師弟還缺道侶嗎，你看我怎麼樣呀~”
“當著聖女的麵胡說什麼呢，你有聖女漂亮？”
“聖女固然傾國傾城，但我有痔瘡呀，你懂那種磨砂感嗎？”
“咦？”
“嗯！”
“”
小魅魔原本是最為沈離開心的那一個，但聽著聽著她就感覺不對勁了，紅著臉大聲狡辯：“我和阿離清清白白！”
眾修士看著她快貼在沈離身上的樣子，紛紛笑而不語。
而馮修此時也終於確定了什麼，握緊了拳頭，陰陰狠狠地瞥了沈離一眼，終於帶著其他黑袍修士默默離開。
“沈師弟恭喜了。”魯冠朝沈離拱了拱手，一副豪氣乾雲的模樣。
但轉而他又輕輕一歎，很哀怨地看了聖女一眼，蘭花指虛虛點了點她，傳音道：【都是姐妹，我就不和你搶男人啦~】
【胡說什麼呢…而且你本來就不喜歡阿離！】
【不是哦，我相中他很久了~】
【嘁，你忘記我有魅魔秘法了嗎？你的心已經】
【】
魯冠愣了愣，隨即搖著頭也徑自離開了。
顧淺淺做賊心虛地瞥了沈離一眼，見他也正笑著望來，不由羞地眼睛慌張亂瞄。
但心裡卻忍不住悄悄暢想著以後和阿離朝夕相處的日子。
教習嘛，當然是要手把手地指點術法了~
空蕩的奈奈崖，無人的縹緲峰，還有師父那張很大很軟的床嘿嘿嘿！
“那我能進秘境了？”
徐福小心翼翼地望向玉長老，他知道沈離和聖女說的都不算。
玉長老則一陣沉吟，心中幾番計較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徐福頓時大喜，甚至直接朝玉長老拜服於地，後者下意識讓開，老家夥卻不管不顧，把腦門磕的鮮血直流。
罷了，他又朝沈離和聖女深深一拜，這才佝僂著身子，快步小跑離開。
“也是個可憐人”玉長老似乎預見了對方在秘境中慘死的樣子，搖了搖頭，這才望向沈離：“陣法你可以帶走，但若被我知道你欲對聖門不利，屆時莫怪我不客氣。”
“謹遵長老教誨。”三境小修認真抱拳行禮，眉眼卻儘是笑意。
‘嗬，細作。’玉長老心中冷哼，假模假樣地負手禦空而去。
而當他幾乎剛剛穿越雲層，便立即頓住身形，於周身外張開一重七境修士的天道領域，整個人漸漸淡化，最後隱身於晴空之下。
那沈離能領悟上古陣法，自然是千年而不遇的天驕，可漫漫長生大道最不缺的也正是天驕。
就像那無雙城的女修，天資之高恒古未有，最後還不是身死道消？
若沈離是聖門弟子，玉長老哪怕豁出老臉也要把他留在羅刹峰，可他偏偏是個細作。
非我聖門，其心必異，玉長老很明白這個道理。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暗自跟蹤這個小細作，待到無人之處，再強迫對方交代來聖門的目的，而無論那家夥說不說，最後都難逃一死。
毀屍滅跡，奪回典籍，哪怕聖女再傷心難過，也大可以解釋為細作盜寶私逃。
‘聖女也救不了你，我說的！’
玉長老心中狠狠一笑，眼見沈離告辭聖女往山下走去，他也悄摸摸地暗自跟上。
三境小修茫然不知，趁著天色還早，先去季季湖打了個窩，再去奈奈崖修行了兩個時辰，最後饑腸轆轆地跑到鬼市，一口氣采買了好多東西。
玉長老瞧到這裡，幾乎已經確定這小子居心叵測。
器皿牙刷子之類的用具都是成雙成對的買，那些吃食也儘是女孩子家家喜歡的玩意。
什麼桂花紅棗糕，什麼鬆子百合酥宗主大人就喜歡吃這些，玉長老自然對此略略了解。
要麼三境小修對聖女圖謀不軌，打算以此增進感情。
要麼他還有同夥！
玉長老心裡跟明鏡似的，決定繼續跟著這小子回到居所。
而果不出其然，他看見沈離剛剛推開院門，就很自然地喊了一聲：“師姐我回來了。”
師姐？
莫非是那個冒充劍侍的離山細作？
若真是如此，自己恐怕也不是對手啊
想到這裡，玉長老稍稍猶豫片刻，但還是很有勇氣地緩緩下落，打算先靜觀其變，再出其不意將對方製伏。
哦，那個女人出來了，雖然看不清模樣，但氣場果然很強大。
嗬，兩人關係還挺親近，女修接了三境小修的糕點，都不檢查有沒有毒，便直接抿了一口。換做宗主大人，她定然要皺眉打量一番，不對她甚至都不會吃男人拿過的東西！
喲，這女修還挺懂生活，擱那兒給樹澆水呢。宗主大人就不會如此荒廢修行，縹緲峰上的飛雪十三景荒了一半，也沒見她有多在意。
咦，他們倆準備做什麼？小小細作單手持劍，表情略顯糾結，而女修則在望自己的手，看動作似乎也頗為躊躇。
嗯？那個女修回頭了！莫非她發現老夫了？
正好！
便讓老夫來領略離山劍宗宗宗宗主大人！？？？
玉長老瞳孔巨震，身形一晃，險險從雲端跌落下來。
再定睛看去，果然是自家美美的、冷冷的、凶凶的宗主大人！
她正回眸望來，嘴角含笑，眉梢浸刃，瞳底凝霜。
就像聖女先前瞪他時那般模樣
可眼神遠比聖女恐怖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