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釣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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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

晨光熹微。

沈離輕輕合上柵欄,朝著奈奈崖慢慢走去。

眼下已是深秋,雖然沒冷到三境小修,但看著草尖上的霜花和蜷縮蜷縮的枯葉,他還是下意識搓了搓胳膊。

修行時間太短,總忘不了曾經的習慣。

就像他明明站個幾天幾夜都不會疲倦,但在躺椅上睡一晚卻依然會覺得哪哪都酸痛。

誰讓離山師姐把屋子征用了呢?

他現在進屋得敲門,屋裡待得久了還被人嫌棄,就連給樹苗澆個水都能感覺到殺意。

“田中瞳是我的,不煩你操勞。”

這是離山師姐的原話。

她怎麼好意思的?

不過離山師姐也不是一直這麼霸道。

她會在服用血菩提冰粉時猶豫很久,也會在用膳時挺彆扭地讓他一同上桌。

邊吃邊冷冷望來,生怕他會剩飯碗似的。

沈離自認與離山師姐並不熟悉,也就不太好意思展現他的驚人飯量。

每次都小口小口把米粒舔乾淨,再偷偷去灶屋大口大口乾飯。

昨日還被無聊瞎晃蕩的師姐撞見了,她背著手驚訝看著他很久,離開時步子都顯得很凝重的樣子。

應該在嫌棄自己吧?

沈離也很無奈,隻期盼離山師姐能儘快傷愈,自己也能回到之前殺殺埋埋的安穩生活了。

而今日,他準備去山裡修行。

無雙城的功法平平無奇,不似天魔宗弟子能自動感悟傳承,也不似那些據說夢裡都能修煉的天宗秘法。

除非能早點突破至下個境界,否則沈離便每日都離不開疏導靈力。

‘若是離山師姐能傳授些修行心得就好了’

沈離想到離山劍宗的種種傳說,不由心生向往。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每個宗門的功法都是不傳之秘,就好比自己的功法再入不了天驕法眼,他也不會在離山師姐麵前修煉。

否則現在也不會去往山裡了。

人,還是要靠自己。

‘要努力了!’

沈離在心裡為自己狠狠打氣。

然後腳步一頓,轉而朝奈奈崖隔壁的季季湖走去。

修行之前,他準備先釣個魚。

季季湖原本真的有湖。

早些年此湖曾盛產一種名為赤磷魚的奇物,魚肉鮮美,既能食用又能入藥;魚骨堅硬,打造兵器時滲一點進去便無堅不摧。

是以,離凰穀的血菩提,天魔宗的赤磷魚,霸王廟的石楠花,極樂島的冰絲蠶,齊被譽為四大修行至寶。

然而若乾年前,北辰妖族禍亂南晚,離山老宗主憤然出山,一劍將北辰和南晚分割,一念抽乾天下水源,自此便有了橫跨妖族和人族之間的無涯海。

而南晚也下了整整一個月的雨。

或許老神仙修為有限,雨水將南晚所有江河又複填滿,唯獨漏掉了天魔宗的季季湖。

多年過去,季季湖美名猶在,卻再算不上什麼湖,赤磷魚也早已滅絕了。

那星星點點的小水窪旁,已成為外門弟子交流修行心得的最佳場所。

聞著空氣裡的鹹濕,看著前方隱約堆疊在一起的人影,沈離莫名感到一絲親切。

不是所有外門弟子都參與了前幾日的考核,所以哪怕奈奈崖上同門死絕,沈離依然能在這兒看見不少熟悉的麵孔。

隻可惜他並不記得他們的名字。

“沈離來了!”

不知誰眼尖嘴快喊了一聲。

幾乎一瞬間,所有嘈雜消失殆儘,無數雙眼睛直勾勾地望了過來。

沈離淡定自若,隻朝周圍淺淺釋放一個笑意。

陽光傾瀉,白袍長劍,他周身好似鍍上一層淡淡光暈,直讓人移不開目光。

男修不屑撇嘴,女修夾緊雙腿,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有人聲響起。

“是沈離啊,聽說外門考核就他一人過了。”

“沈師兄平日獨來獨往,想不到如此厲害,連傲天師兄都隕落了,他居然能安然歸來。”

“傲天師兄好像是為了救同門而死的吧?”

“傲天師兄那麼醜會救同門?沈師兄做這種事還差不多啊啊啊!沈師兄好帥!”

“咕嚕咕嚕”

“噗嘰噗嘰”

一陣竊竊私語聲中,沈離並沒有繼續往前走。

依他的經驗,若此時深入人群必將引起更多騷亂,男弟子罵罵咧咧上來找茬倒還好辦,但若有女弟子哭哭啼啼拉拉扯扯,修為鎮壓的手段便不太好用了。

而且往往這個時候都會出現一名師姐或師妹,能幫他解決不少煩惱。

“沈師兄~”一個身著綠裙、略顯可愛的師妹跳了出來。

或許剛入門不久,她衣著得體,眼神清澈,口氣也異常清新,讓沈離難得沒有退後。

綠裙師妹的出現,果然鎮住了不少蠢蠢欲動的人。

她們瞧著她略細的小腰、略緊的衣襟、略翹的終究還是不甘地收回目光。

綠裙師妹也得意地瞥了眼四周,再雙手捧心看向沈離:“沈師兄不是晉升內門了嗎,今日怎麼有空回來的?”

沈離想了想,道:“打窩?”

“咦,沈師兄是想釣魚嗎?”

綠裙師妹眨眨眼,覺得師兄的愛好也如此親民獨特。

“算是吧,也過來看看你們。”沈離點點頭,繼而對不遠處的人群笑了笑。

沒等師妹感動開口,他繼續說道:“諸位同門修行果然刻苦,我隻是僥幸通過了考核,無論修為還是毅力都比不上你們的。”

綠裙師妹怔了怔,又甜蜜又柔軟的笑了起來:“沈師兄太謙虛啦,誰不知外門考核”

“不是謙虛。”沈離打斷了她的話,神情嚴肅道:“我在考核中受了傷。”

“啊”

這下不止綠裙師妹,在場眾人都訝然望來。

有個彆情感豐富的女修甚至泛紅了眼尾。

綠裙師妹更梨花帶雨,關切道:“傷的嚴重嗎?”

“靈脈俱損、靈府開裂、境界回跌”

沈離的聲音如平日般冷靜沉穩,但說出來的話卻掀起軒然大波。

迎著諸多或關切或嘲諷的目光,他默默垂下頭,似不願讓人看見臉上的落寞。

“如今我看似三境,實則毫無靈力,或許連一境修士都打不過。”

“若是在修煉中被人偷襲,想必也很難反抗吧”

“隻是可惜了內門的獎勵,那部《天魔神決》還有諸多靈石都要浪費了”

“各位師弟師妹留步,我這就去奈奈崖修煉養傷了。”

或許因道心受損,三境小修一改往日生人勿近的模樣,一股腦說完話之後還重重歎了口氣,隨即轉身緩緩離去。

背影蕭瑟,步伐凝重,唯獨手指上的須彌戒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偌大的季季湖漸漸響起一陣悲泣。

有人摸索全身,希望能摳出治好沈師兄傷勢的丹藥。

有人幸災樂禍,恨不得那家夥早死早好。

也有人和同伴悄然對視一眼,默默鑽出人群,似乎也往奈奈崖的方向摸去了。

他們無聲無息,像是在晨霧中滑行。

陽光折射在略顯廉價的長袍布料上,驟然躍起一片細碎的、珍珠般的反光。

遠遠望去,好似一條條閃著經驗之光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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