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目標沉浸在這虛妄的榮耀中時,趙大俊便開始收網。
他會在關鍵時刻撤去所有助力。
或是令其法寶突然失靈,或是在重要比試前下藥,使其靈力紊亂。
更歹毒的是,他還會安排人當眾揭發其“罪行”,讓昔日追捧者轉眼變作唾罵之人。
這種先捧後摔的手段,比直接加害更為致命。
卷宗上朱筆批注觸目驚心。
此法最毒處,在於先種希望,再斷生機。
就像把一個人捧到九霄雲外,再突然抽走所有雲梯。
一朝從雲端跌落泥潭,那些天之驕子往往不堪此變,有的甚至道心破碎,心存死至。
而此時,便是奪取氣運最佳時機。
卷宗上言,至少有七位天才弟子,都是這樣被他毀了道基,奪了氣運。
雲昭看著卷宗上的字,瞳孔驟縮。
這手段,與國師對付她的方式何其相似!
她繼續往下細看。
卷宗記載,趙大俊被逐時,已是元嬰中期的修為。
雲昭心中歎了聲可惜,若是不走這些歪道,勤勉些修行,本該前途無量的。
被逐出師門後,趙大俊懷恨在心,竟潛伏山下,暗中加害出門曆練的弟子。
後來戒律堂大長老親自出手,引渡天雷將其誅殺。
江浸月修長的指尖輕撫過卷宗上“魂飛魄散”四個朱砂批注,“看來大長老的雷法,怕是沒將人劈乾淨。”
“遭了!”雲昭突然反應過來,“四師兄還一個人留在宮裡。”
趙大俊百年前便是元嬰期修為,又竊取的大雍國運於己用,如今修為隻會更勝從前。
可裴小滿如今,隻是金丹後期的修為。
金丹與元嬰的差距,可謂天塹。
那妖道礙於天道製約不敢對凡人直接出手,但對修士卻可以毫無顧忌。
而裴小滿此刻,正頂著萬貴妃那張臉,在關雎宮內殿來回踱步。
繡著金鳳的裙擺隨著他焦躁的步伐翻飛,腰間環佩叮當作響,襯得他整個人愈發坐立不安。
他時不時抬手摸向發間的金步搖,生怕這繁瑣的頭飾會突然散落。
“小師妹啊小師妹,”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念叨,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袖口上精致的雲紋,
“你倒是告訴我,接下來該做什麼啊!”
想起方才的情景,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雲昭僅一個呼吸間,就換下了那套皇後規製的濕衣,隨後抬手劃出一道空間裂痕。
裴小滿至今還記得穿過裂痕時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前一瞬還在東廂房,下一步就踏進了西廂。
更可氣的是,雲昭施展易容術法時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纖纖玉指在他臉上輕輕一點,他就變成了萬貴妃的模樣。
“既然小師妹會這麼高明的易容術法,為何早上非要給我化妝!”
裴小滿在心裡哀嚎,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假胸。
這東西帶著,他渾身不自在!
更何況,他對萬貴妃平日的性情、喜好一無所知,這要是被人瞧出破綻,可如何是好……
正焦灼間,殿外忽傳來宮女恭敬的聲音,“娘娘,陛下派人來問,您今日可要一同用膳?”
裴小滿心頭猛地一跳,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他急忙掐了個清心訣穩住心神,捏著嗓子。模仿萬貴妃那種帶著幾分慵懶的語調。
“本宮、本宮身子不適,今日便不去了,替本宮謝過陛下。”
聲音出口時,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動靜,可真是優柔造作。
殿外的宮女卻聽出了異樣。
這位貴妃娘娘平日說話總是柔中帶媚,今日怎麼有些中氣不足?
想到白日裡娘娘落水,莫不是染了風寒?
若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真病了,她們這些伺候的,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娘娘,”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道,“可需要傳太醫再來看看?”
裴小滿聞言心頭一緊。
白日裡,萬貴妃在宴會上那副跋扈模樣立刻浮現在眼前。
他學著那副盛氣淩人的腔調,“不需要!本宮要休息了,誰也不許打擾!”
說罷,還故意重重拍了下案幾。
待宮女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裴小滿這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繡墩上。
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發現自己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珠冠壓得他頭皮發麻也就罷了,胸前塞的軟墊更是讓連他呼吸都不順暢。
“這差事,真不是人乾的!”他小聲嘟囔著。
江浸月見雲昭神色緊繃,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不必慌。”
他指尖輕點她腕間的血玉玨,“這東西,小滿手中也有。若遇險情,他捏碎玉玨,我立刻就能感應到。”
雲昭聞言,緊繃的肩頸稍稍放鬆,但眸中仍凝著冷意。
“這趙大俊比我們想象的更難對付。”雲昭目光凝重,“若要對付他,還需從長計議。”
好在慕含初送來的拓印卷宗,記載很是詳儘。
二人趁著夜色回到將軍府,將拓印的卷宗鋪展開來。
水靈根修士,擅水係術法,尤精九幽寒水與玄冥冰魄,可凝水成刃,化霧為牢。
“他既是水靈根,那我的冰係術法未必能占上風。”
雲昭眸光微沉,思索片刻後,再度開口。
“若以我為誘餌,引他離開永安城,再設伏圍殺,如何?”
“不妥!”江浸月立刻反駁,“此舉太過冒險,他若早有防備,未必會上鉤。”
他指尖輕點桌麵,開口道,“若能得到凡間天子的支持,借龍氣壓製他的邪術,勝算會大許多。”
雲昭蹙眉,“可國師盤踞皇宮多年,龍氣恐怕早已被他暗中侵蝕。如今天子身上的龍氣,不知道還有多少。”
二人尚未定下對策,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未及反應,房門已“砰”地一聲被人猛地推開。
雲翎大步跨入內室,身上的玄色朝服還未來得及換下。
他眉頭緊鎖,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
“昭昭,江小仙長,”他聲音略顯急促,“出事了!”
雲昭見狀,立即起身斟了杯溫茶遞過去。
“兄長且先喝口茶,慢慢說。”
雲翎接過茶盞,卻因心緒不寧而未能飲下。
他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發緊,“今日早朝之時,一道紫雷自九天劈落,不偏不倚,正劈在太和殿前的蟠龍石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