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門情誼(1 / 1)

推荐阅读:

淩風隔著衣裳輕撫鎖骨處的齒痕。

想起前日,雲昭捧著靈果時發亮的眸子。

唇角剛揚起半分,又被掌門師侄絮絮叨叨的聲音扯回現實。

這糟老頭子,簡直吵得他腦仁疼!

若非為取這勞什子果子,他暗中守了六年的姑娘,怎會差點折在寒潭裡?

“不對勁!”

似是想到什麼,明徽真人突然刹住腳步。

他狐疑地湊近淩風,“那赤焰金猊獸雖凶,但以小師叔你的修為,那畜生定不是你的對手……”

話音戛然而止,明徽真人詫異地開口,“師叔你境界怎地跌了?”

淩風垂眸掩住眼底暗芒。

“不過被那畜生撓了幾爪子,並無大礙。”

他總不能說,自己這身修為,給某個小沒良心的重塑金丹了。

那丫頭,至今還當他是合歡宗的邪修。

明徽三指扣住淩風命門,靈力遊走一個大周天後,素來沉穩的聲線竟帶了一絲顫音。

“渡劫大圓滿的修為,跌到了七重,本命精血耗去大半,你管這叫撓幾爪子?”

“鋥——”

斬龍劍出鞘的嗡鳴在殿中回響,明徽玄色廣袖翻湧如怒濤。

“膽敢動我玄天宗的人,老夫這就去把那畜生給剁成肉糜!”

“師侄且慢。”

淩風蒼白著臉虛倚星盤,指尖不著痕跡地壓住案上震顫的茶盞,將暴走的劍氣悄然化去。

“那孽畜已被我斬於劍下,妖丹如今還在我劍匣裡溫著。”

淩風忽然虛咳兩聲,“師侄若是擔心,給些靈丹妙藥,師叔我閉關補補元氣便是。”

明徽的劍勢僵在半空。

半晌,重重還劍入鞘。

玄袖翻飛間,三個赤色離火玉瓶砸在案上,“五百年的赤炎火精!”

又拋出一卷鎏金陣圖,“二十八星宿護心陣!“

最後,連掌門令鑒都拍在案頭,“持我令鑒去藥王穀,要什麼拿什麼!”

淩風來者不拒,收寶物的動作行雲流水。

餘光瞥見明徽腰間新配的雪參囊。

“聽聞師侄新得了株萬年雪參?”

淩風指尖輕叩案幾,聲音不疾不徐。

“想都彆想!“

明徽真人一把捂住錦囊,猛地連退三步,“這是留給我大徒兒結嬰用的!”

“那便予枚駐顏丹罷。”

淩風神色淡然,仿佛在討要尋常物件。

“丹霞峰那幫瘋婆子上月就搶光了!”

明徽明徽罵罵咧咧地從袖中抖出一件法衣。

“此乃冰凰第九次涅槃時褪下的尾羽所織,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他指尖不舍地在流光溢彩的紋路上流連,神色更是肉痛不已。

話音未落,淩風廣袖倏然翻卷。

隻見他劍指輕劃,一道霜色劍氣如新月破空,精準斬斷明徽緊攥的衣角。

那件流光溢彩的霓裳法衣,頓時化作漫天星輝,轉瞬便被他收入袖中乾坤。

“多謝師侄。”

淩風略一拱手,月白道袍已翩然轉向殿外。

獨留明徽真人坐星盤中央,捧著半截殘袖的手微微發抖。

案幾上那兩枚寒酸的靈果,此刻正可憐巴巴地滾在卦象“未濟”的位置上。

“這如何拿得出手”

他焦躁地捋著長須,突然拍案而起。

玄色道袍帶起的勁風,將銅爐中的青煙攪得支離破碎。

“老夫親自出山去取!”

拜師禮事關重大,豈能拿這等寒酸玩意糊弄徒弟?

一道鎏金傳音符破窗而出,眨眼消失在雲海之間。

隨即,明徽真人的身影化作一道玄色流光,瞬息間已掠出山門百裡。

忽見他足下劍光一滯,猛然間,在雲端劃出三丈長的金色尾焰。

不對啊,自家那個冷心冷情的小師叔,要駐顏丹作甚?!

—————

子夜雨絲斜侵窗欞時,雲昭正在榻上對燭調息。

忽聞簷角處傳來細碎的響動,似狸奴踏瓦,又像竹枝折腰。

她驀然睜眼,指尖凝起三寸冰刃。

卻見窗紙上映出四道詭異的影子。

一人執傘倒懸簷下,一人輕點東簷琉璃瓦,一人抱劍立於西側飛角,還有個蜷成團的影子,匿在廊柱後的陰影裡。

“小師妹好生警覺。”

朱漆窗牖無風自啟,執傘的玄衣男子飄然落地。

男子劍眉星目,腰間星紋玉牌淡淡閃過“容澈”二字。

雲昭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掌門真人首徒的名字。

“大師兄,莫要嚇人。”

一水碧色的倩影輕盈躍下,“掌門座下二弟子,蘇櫻。”

女子眉眼含笑,雙手優雅地交疊於身前,行走間,帶著清冽的雪蓮香。

“師父早有傳訊,說是給我們撿了個冰雕玉琢的小師妹。”

雲昭尚未來得及答話,一襲藍衫的執劍青年已閃至案前,衝著她微微頷首。

“三弟子,江浸月。”

他聲音清冷,雲昭卻注意到,此人抱著劍的姿勢,格外沉穩。

“還有我還有我!”

廊柱後,突然滾出個渾身濕透的少年。

他身形雖然略顯狼狽,可懷中的油紙包卻是護得滴水未沾。

隻見少年手忙腳亂地拆開包裹,一隻金尾鬆鼠靈巧地鑽了出來。

“我是裴小滿,排行第四!”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這小家夥會剝果殼,送給師妹解悶。”

鬆鼠像是聽懂人言,三兩下就剝開鬆子殼,將果仁穩穩放在雲昭掌心。

雲昭連忙起身見禮,“無妄峰弟子雲昭,拜見各位師兄師姐。”

她睫毛輕顫,目光在四人之間遊移。

她確實聽掌門真人提起過這四位親傳弟子,隻是不知為何,他們會在深夜突然造訪?

疑惑還未出口,蘇櫻已是熟稔地拉著她,將她帶回帶到塌邊坐下。

“小師妹莫要拘謹,既是同門,咱們便是一家人。”

說罷,她屈指搭上雲昭的腕間,“快讓師姐瞧瞧,可有不妥之處。”

雲昭本能地想要掙脫,遲疑片刻後,終是任由蘇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脈象如寒潭凝玉,渾厚綿長。”

蘇櫻突然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轉身與容澈對視一眼,笑著開口道,“師妹在秘境中,怕是得了不小的機緣。”

確認雲昭身體並無不妥之處後,蘇櫻從袖中取出十二個流光溢彩的青瓷瓶。

“這些都是適合金丹初期的丹藥。”

蘇櫻語氣輕快,“小師妹平日裡當個零嘴吃,若是用完了,儘管找我要。”

雲昭正要推辭,江浸月清朗如玉的聲音忽而傳來。

“不必推辭,二師姐專司煉丹製藥,這些東西她多的是。”

雲昭這才拱手,“如此,雲昭謝過二師姐。”

容澈不知什麼時候收起了玄機傘,將其倚在門欄旁,“我們數月前在北冥海斬蛟,半月前才歸來。”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本是想即刻來見師妹,卻聽聞你去遺星秘境曆練了。”

提及秘境,雲昭驀然回想起冰窟寒潭中的場景。

那人修長的手指生生撕裂玄冥寒蟒,黑血噴濺在他月白袍角,卻遮不住那雙鳳眸中的凜冽殺意。

那畫麵太過震撼,以至於現在想來,她仍能感受到當時心臟驟停般的顫栗。

“今日師尊傳訊,我們方知師妹歸山。”容澈的聲音不疾不徐,“想著白日裡人多眼雜,便夜間不請自來了。”

蘇櫻握著雲昭的手微微收緊,“七日前,突然之間,滿宗門都在傳你的死訊。”

“小滿出去打聽,”江浸月突然插話道,“方知有個叫葉青青的弟子,在膳堂哭訴,說你在秘境中奪寶而亡。“

裴小滿突然間跳起來,“小爺我聽完,當場就掀了桌子!“

他耳尖通紅,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後來,大師兄帶我們去了守元殿”

江浸月劍尖輕點,虛空中浮現一盞冰紋燈影。

“你的本命燈。”他聲音依舊冷淡,眼中卻閃過一絲安心,“雖弱,卻霜華未散。”

蘇櫻輕拍著雲昭的手背,似是鬆了一口氣,“如此,我們這才放下心來,順便暗中留意了葉青青。”

江浸月倏然甩出一道宗卷,“這女人有問題,”他劍鞘輕點其上,“半年間,換了三株噬魂草。”

雲昭卻聽得出,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厭惡。

蘇櫻搖頭歎息著,“小師弟想押她去戒律堂,奈何那些胡子長的老古板,說要證據。”

“雖然治不了她的罪,但小爺也沒讓她好過!”

裴小滿咧嘴一笑,“小爺當天晚上,就往她屋裡撒了三斤的癢癢粉。”

說話時,還洋洋得意地晃著腦袋,將發間水珠甩的到處都是。

容澈抬腿便是一腳,“離遠些,阿櫻的裙子都被你甩臟了。”

“哎呦!”

裴小滿揉著屁股蹦開,目光哀怨地看了容澈一眼,嘴裡不滿地嘟囔著。

“阿櫻阿櫻,大師兄眼裡就隻看到二師姐,小爺我也是你師弟呢……”

卻也乖乖往一旁蹦了兩步。

雲昭心思一動,目光流轉,卻見蘇櫻臉色慢慢染上薄紅。

江浸月又一揮手,虛空中,顯現出葉青青倉皇收拾行囊的畫麵。

“三日之前,她隨捕妖隊下山去了。”

他冷笑一聲,“倒是會挑時候。”

裴小滿在角落裡掐了個訣,周身立刻騰起一陣白霧。

將滿身水汽烘乾後,又興衝衝地將腦袋探到雲昭麵前。

“小師妹,隨我們去天闕峰吧!二師姐早早就將聽雪閣收拾妥了,大師兄特意引了寒泉繞階,三師兄還在簷角掛了冰晶風鈴。”

天闕峰是玄天宗的主峰。

話音未落,裴小滿的後衣領驟然一緊。

江浸月拎貓一般將他拽開數丈,“說話就說話,你湊那麼近做什麼。”

裴小滿被甩得踉蹌兩步,憤憤然道,“大師兄不也經常湊近二師姐說話,這有什麼的……”

卻在容澈愈漸冰冷的目光下,聲音越來越小。

蘇櫻掩唇輕笑,對著雲昭開口道,“師妹過去與我們一同,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況且,師妹你這屋子……”

蘇櫻的目光掠過屋內陳設,尾音不自覺輕了下去。

雲昭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素紗床帳未綴半縷流蘇,檀木榻上孤零零攤著一層薄衾,嵌著螺鈿的多寶架空空蕩蕩,青驪案幾上,隻有一提茶壺並兩個青釉茶杯。

如此,整個房間再無一物。

蘇櫻絞著衣袖,聲音裡帶著歎息,“未免太過清簡了些。”

雲昭卻是不太在意這些的。

她出身本就鐘鳴鼎食之家,又一夕間看儘世態炎涼,早就對這些身外之物不在意了。

可看著眼前的四人關切的神色,心中還是湧上一股暖流。

窗外,弦月被細密的雨絲纏繞,像是被困於銀絲囚籠中的一彎玉鉤。

當最後一點月牙被夜色吞噬之時,就意味著朔月之夜到了。

雲昭指尖輕撫丹田,那一縷淩風留下的離火之氣,正在她的體內灼灼跳動。

燭光搖曳間,她看向案頭堆積如小山的丹藥和靈寶。

這些心意,此刻卻成了沉重的枷鎖。

自遺星秘境歸來之後,她便早已不是曾經的雲昭。

堂堂玄天宗掌門親傳弟子,竟與邪修沆瀣一氣。

雲昭閉了閉眼,腦海中仿佛聽見戒律堂震天的鐘聲。

她不能搬去天闕峰。

雲昭睜開眼,墨色的瞳仁中浮動著稀碎的光,額間眉頭輕鎖,似有解不開的結。

“到底還是未行拜師大典,”她抬眸望向四人,神色鄭重,“我若大張旗鼓搬去天闕峰,恐對師尊清譽有損。”

三人無聲地對視一眼。

“小師妹思慮周全,”江浸月換了個姿勢倚在牆邊,“這事情,倒也不急於一時。”

蘇櫻款款起身,“既如此,天色不早了,我們便不打擾師妹休息了。”

容澈衝著雲昭頷首,行至廊下,青玉色的玄機傘“唰”地展開。

裴小滿剛要往傘下鑽,就被容澈提著領子丟開。

“禦你的劍去。”

說話間,卻不自覺地將傘麵向著蘇櫻的方向傾斜兩分,將夜露儘數擋在外頭。

大師兄好生偏心!”少年跺腳掐訣。

臨走前,江浸月行至雲昭麵前,將一枚絳色玉玨係在她腕間。

“若有危險,便將此玨捏碎。”他指尖在虛空勾畫出符咒的軌跡,“縱隔萬水千山,亦當破空而至。”

最後一道劍光隱匿夜色後,雲昭自門檻處回身,卻見那隻金尾鬆鼠依然在案間,專心致誌地埋頭剝著鬆子,小爪子靈活地將飽滿的鬆仁一顆顆累成小山,對剛剛的事情渾然不覺。

雲昭不禁莞爾,伸出指尖輕點鬆鼠鼻尖。

“你倒是個勤快的。”

怎知那鬆鼠“吱”地叫了一聲,蓬鬆的金色尾巴歡快地搖晃,爪下剝殼動作愈發快起來。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