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母後非敵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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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色漸漸沉寂,天宮院後殿依然燈火通明,慈安太後張嫣還坐在那裡,沈默著不知道在想啥。

任太後的宮女薛紅來給掛著的轉芯燈加油,加的是芝麻油,不是昂貴的鯨腦油。這是嘉靖年間煉丹技術進步帶來的衍生產品,用蒸餾法“三蒸三濾”製作而成。

除了轉芯燈,其實也還點著蜂蠟。燭光倒映下,張太後的影子在地板上晃動,極似乾清宮星空中的雲卷雲舒。

任太後白天的時候幾乎和張太後翻臉,她將皇帝的暈倒怪罪於慈寧宮了。不過,任太後雖然地位尊貴,並沒有啥實力,就算是翻臉,也不過是無力的哭泣,語無倫次的指責。

這和她兒子沒法比,誰能想到一個三歲孩童敢拔劍殺人。

開始的時候,張太後是極為氣憤的,她沒有想到三歲的皇帝會挑戰她的權威。

跪請弑君的動作,把她張嫣當什麼了,那幾乎就標誌著母子決裂,張太後憤怒悲傷到了極點。

天啟去世後,她即希望朱慈炅平安長大,又希望他有擔當有決斷成為一個優秀的帝王,兒子的成功將來史書上少不了她的教子有方。

但當皇帝的決斷落在她身上時,她才發現兒子的成長超乎她的想象,那是一個對權力極為敏銳的小家夥,不愧是天家的種。

但當皇帝親手揚劍殺人時,張嫣感覺世界都變了,他怎麼敢的,怎麼能在慈寧宮殺人的。

除了極度震驚,她內心還有一個巨大的恐懼,即便她身為嫡母,擋了皇帝的路一樣不安全,真正合格的天子都是無情的怪物。

朱由校不是合格的天子,但他兒子是。

高時明的提醒讓她明白,三歲天子已經有了天子的思維。

召集國公的結果同時讓張太後明白了一個現實,大明沒有太後執政的土壤,祖製的力量清楚明白的展現。

她無力對抗皇帝,更何況,她不是朱慈炅的生母。

在皇帝的書房靜坐,她也看明白了一些事,她在外朝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好擺布的對象,並不是她的地位真正有多高,能力有多強。

她好忽悠而皇帝不好忽悠,所以她被推了出來。

按照大明傳統,慈寧宮的主人應該是任妃而不是她。

所以她執政的假象一開始就是有人的陰謀算計,可惜這幫人能算計她卻算計不了皇帝,一個可以親手殺人的皇帝。

“張娘娘。”換完燈油的薛紅還是忍不住開口,她是今晚第一個跟張太後打招呼的人。

張嫣擠出和睦的微笑,看著任太後的這個親信。

“我聽張先生說,皇上其實已經無礙。任娘娘都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宮吧,我去招呼人送您。”薛紅不知道慈寧宮發生了什麼事,但張太後這個樣子卻叫人有些可憐,這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啊。

“哀家在等皇帝召見呢。”張嫣微笑著,久不開口,感覺喉嚨有點澀。

“那我去跟皇上稟報下。”薛紅矮身施禮,沒有發現皇帝召見太後有什麼問題。

朱慈炅此時已經沒有了多少睡意,正在聽王坤說著皇帝昏倒後發生的事。

“孫閣老攔住了溫如孔,虎賁左衛和府軍衛都站在孫閣老身後。孫閣老說,如果昭武衛一定要出宮就從他屍體上過去。溫如孔不敢——”

“皇上,張娘娘說等你召見呢。她都在外麵坐一晚上了,連晚飯都沒吃。”薛紅進殿打斷了二人。

等我召見?朱慈炅都被她說懵了。想了想,笑了,又問:“內閣諸王還在外麵嗎?”

“劉閣老,黃閣老,王公公,李公公在,其他人都走了。皇上要先召他們嗎?”

這個薛紅完全不懂皇帝話中的政治深意。或許也因為此,她躲過了當初天啟帝的清宮,她能成為任太後最信任的宮女,笨味相投嘛。

“不,給朕穿鞋。”朱慈炅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皇上,奴婢要跟著。”王坤和薛紅一人一隻腳,他卻突然開口。

朱慈炅想了想,微微點頭。

“兒臣拜見母後。讓母後擔心,兒臣有過。”朱慈炅很乖巧的在張太後麵前磕頭行禮。

張嫣正盯著燭火發呆呢,聞聲轉頭,皇帝還是那麼乖巧,似乎白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果然,皇帝都這麼無恥,臉皮厚,以前朱由校惹她生氣了,也是這樣的。

“皇帝請起。”

張嫣看了眼皇帝身後的王坤,果然還防著我呢,以後再也不會有和皇帝單獨相見的時候了。

“聽薛紅說母後沒有吃晚飯,聖母開始給朕煮了點粥,應該還有剩,母後如果不嫌棄,要不要墊點肚子?”

朱慈炅扯起了家常理短,但話語中也並不全是溫情。不嫌棄的意思後麵似乎在問怕不怕有毒?

“好。哀家的確有些餓了。皇帝現在感覺如何?”張嫣也很隨意,似乎也隻是關心皇帝身體健康。

“有些溫熱,出了汗後就神清氣爽了。一點小場麵,隻是朕還小而已,將來遲早要上戰場殺建奴的,就當提前練手了。”

朱慈炅沒有回禦座,就跳在張太後對麵坐了下來,身體太矮,兩腳懸空,沒法著地。

張嫣怔怔的看著他,“殺建奴?”

“是的,建奴是朕的大敵啊,還有韃子,紅毛,羅刹,佛朗機。流民,土司不能算是敵人,但處理起來比敵人還麻煩。士紳、官僚其實也不是好東西,亦敵亦友吧。”朱慈炅隨意的開口,兩腳晃蕩。又衝薛紅喊道,“薛姑姑,你看看涼沒有,涼了熱一下。”

“皇帝的敵人真多,都是誰教你的?”張嫣忍不住譏諷。

“曆史書啊。青史斑斑,皆有跡可循。怎麼允許拔都西征不允許人家打回來?澳門難道不是我華夏自古以來?母後啊,朕的天下,不在紫禁城中。”朱慈炅扭頭看向自己寫的匾額。

“前些時間的筆力弱了點,朕感覺這段時間又有進步,可以再寫一下。”

張嫣眼神複雜的看著朱慈炅隨著他的目光望向匾額。“日月重光”四個字,張嫣早注意到了,但沒想過是皇帝親手寫的,以為是隨便找了個人。

“皇兒在這個年紀寫成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母後的筆力還不如皇兒呢。”

朱慈炅興奮的跳下椅子,“孩兒還記得第一次寫《三字經》還是母後握著我的手寫的呢,要不母後和我一人寫一副,比比誰寫得好?”

張嫣笑了,搖搖頭,“不比了,母後比不過皇兒了。怎麼薛丫頭還沒有把飯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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